库房旧账中发现的便笺与散页,如同最后几块关键的拼图,彻底补全了沈清弦心中那幅名为“复仇”的画卷。陆明轩与褚文渊之间那条隐秘而肮脏的利益链条,已然清晰可见。她将这些新得的证据与之前的积累妥善收好,如同猎人擦拭着淬毒的箭镞,只待猎物踏入陷阱的最佳时机。
然而,她未曾料到,最先按捺不住的,并非远在河东道的陆明轩,亦非深居简出的褚文渊,而是那病中沉寂多日的老夫人。
京兆尹衙门问话的风波看似暂时平息,但其带来的余震,却在陆府内部持续发酵。沈清弦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慈安堂方向的注视,一日比一日更加冰冷,更加锐利。李妈妈往来传话时,语气也愈发谨慎,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慎。
这日午后,沈清弦正在理事厅核算一批年节用度的预算,李妈妈去而复返,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容肃穆、身形健硕的婆子,并非平日伺候的熟面孔。
“姨娘,”李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老夫人请您即刻过去一趟,有要事相询。”
沈清弦心中警铃大作。老夫人“病中”突然传召,且带着这样两个生面孔的健妇,绝非寻常。她面上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账册,淡淡道:“既是老夫人传唤,自当遵从。妈妈稍候,我收拾一下便去。”
她作势要整理桌案,实则目光飞快地扫过书架上的那个木匣。证据都在里面,绝不能在此刻被老夫人查抄!
“姨娘,”李妈妈却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老夫人吩咐,请姨娘立刻动身,此处……自有老奴代为照看。”
话音未落,她身后那两个健妇便已上前,一左一右隐隐形成了夹峙之势,目光如电,锁定了沈清弦。
图穷匕见!
老夫人这是要强行控制她,并搜查理事厅!
沈清弦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离开,这理事厅立刻就会被翻个底朝天,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木匣绝无幸理!一旦证据被老夫人掌握,不仅前功尽弃,她自身也将立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能慌!绝不能慌!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弦脑中念头飞转。她抬眼看向李妈妈,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被冒犯的讶异与薄怒:“妈妈这是何意?老夫人病中传唤,妾身岂敢怠慢?只是这理事厅乃府中机要重地,账册单据关乎阖府生计,岂能无人看守?若是遗失或缺损,他日老爷回府,或是官府再来查问,妾身如何担待得起?”
她将“官府查问”四个字咬得稍重,目光紧紧盯着李妈妈。
李妈妈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被“官府”二字触动了心弦。如今陆府正值多事之秋,若是在这节骨眼上理事厅再出什么纰漏,被官府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弦趁热打铁,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不若这样,请这两位妈妈随我同去慈安堂。至于理事厅,便劳烦妈妈您亲自在此坐镇看守,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任何物品不得移动。如此,既全了老夫人的吩咐,也免了府中庶务出岔子的风险,妈妈以为如何?”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给了李妈妈台阶下,也将看守理事厅的责任推给了她。李妈妈若坚持搜查,便是公然不顾府中大局,日后若有差池,她首当其冲;若答应看守,则搜查之事自然搁浅。
李妈妈脸上神色变幻,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对“官府”和“老爷追责”的恐惧占据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对那两个健妇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沈清弦道:“既如此,便依姨娘所言。老奴在此守着,请姨娘速去速回,莫让老夫人久等。”
危机暂时解除。沈清弦暗暗松了口气,背后却已沁出一层冷汗。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老夫人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动了手,就绝不会轻易罢休。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挺直脊背,在那两个健妇的“陪同”下,向着慈安堂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但她眼神沉静,不见丝毫慌乱。
潜龙在渊,图穷匕见。老夫人终于撕下了病弱的伪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这场婆媳之间,不,是掌控者与反抗者之间的正面交锋,已然无可避免。
她不知道慈安堂内等待她的是什么,是疾风骤雨的质问,还是笑里藏刀的陷阱?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去面对。而且,必须赢。
手中的筹码已然足够,现在需要的,是亮出底牌的勇气,以及……将这盘棋彻底搅浑、乱中取胜的智慧。风雨已至,狭路相逢,勇者未必胜,但智者,定能寻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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