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温暖而有力，那熟悉的触感和焦灼的呼唤，似乎唤回了杨雪霁一丝游离的意识。
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出宇文成都布满血丝却写满恐慌和痛惜的脸庞。
“夫……君……”她气若游丝，眼泪混着汗水滑落，“我……好累……”
“不能累！我们的孩儿还在等着你！”宇文成都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哀求，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冷峻威严。
“雪霁，求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再坚持一下！看着我！”
他转头对着产婆，声音嘶哑却带着杀伐决断的厉色：“无论如何，保大人！听到没有！我要她平安！”
产婆被他的气势所慑，连连点头：“是，是！将军放心！夫人，您听见将军的话了吗？将军就在这儿陪着您呢！您再加把劲，小公子就快出来了！”
或许是宇文成都的呼唤带来了力量，或许是他毫不掩饰的痛惜激发了最后的潜能，杨雪霁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丝光彩。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夫君，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爱意，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配合着产婆的指引，再次用力！
宇文成都紧紧握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掌心，他不停地在她耳边低语，说着鼓励的话，说着他们的未来，说着孩儿的样子……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慌乱无措，也从未如此刻这般虔诚祈求。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终于，在一声几乎耗尽了杨雪霁所有生命的嘶喊后，产婆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带着狂喜的呼喊：“出来了！生出来了！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紧接着，一声洪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划破了产房内压抑的血腥气息，也冲散了窗外风雪的呜咽！
宇文成都浑身一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猛地低头，看向床榻上虚脱却露出一丝安心笑容的妻子，又看向产婆手中那个浑身通红、挥舞着小拳头、哭声震天的小小婴孩。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紧紧握着杨雪霁的手，将额头抵在她汗湿的手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竟是一时说不出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心动时。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将军，此刻却为了妻儿的平安，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夫君……”杨雪霁虚弱地唤他，脸上带着疲惫却无比幸福的笑容，“你看……我们的孩儿……”
产婆将清洗包裹好的婴儿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杨雪霁枕边。
那小娃娃闭着眼睛，小脸皱巴巴的，却看得出五官轮廓极为俊秀，哭声更是中气十足。
宇文成都抬起头，胡乱抹去脸上的湿意，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妻子和儿子身上。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带着敬畏地，用指尖碰了碰儿子娇嫩的脸颊。
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最坚硬的部分彻底融化。
“辛苦了，雪霁。”他俯下身，在她苍白的唇上印下一个无比珍重温柔的吻，“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银装素裹的庭院上，映照得一片澄澈光明。
将军府内，新生命的啼哭取代了所有的紧张与不安，带来了无限的希望与喜悦。
宇文成都看着安然睡去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儿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坚定。
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有必须守护的至宝。
这一刻，所有的忧虑和算计都暂时远去，只剩下最纯粹、最温暖的亲情，在这雪后的夜晚，静静流淌。
产房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但已被炭火和安神香的气息冲淡了许多。
杨雪霁力竭沉睡，呼吸虽轻却平稳，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宇文成都屏退了产婆和侍女，只留两个最稳妥的心腹在门外候命，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边。
他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妻儿身上。
襁褓中的小家伙被安置在母亲身侧，也睡着了，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咂咂嘴，模样憨态可掬。
宇文成都的目光从儿子红润的小脸，移到妻子疲惫却安详的睡颜上，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情感填满。
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是初为人父的狂喜，更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要将筋骨都重塑一遍的责任感。
这个小小的、柔软的生命，和他用命保护的女人，从此就是他世界的全部。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杨雪霁额前被汗水粘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然后，他又低下头，近乎屏息地凝视着儿子，那小小的眉毛、鼻子、嘴巴，无一处不让他觉得惊奇，无一处不牵动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他就这样守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天色泛起了鱼肚白，雪后的晨光透过窗纸，给室内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杨雪霁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便对上了宇文成都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眸子。
“醒了？”他的声音因长时间未开口而有些沙哑，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和欣喜，“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一边问，一边已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杨雪霁微微摇头，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身侧。
当看到那个小小的襁褓时，她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一种混合着巨大幸福和生理性脆弱的情感涌上心头。
“孩子……”她声音微弱，带着哽咽。
“在这里，很好。”宇文成都连忙将襁褓轻轻抱起，动作依旧有些笨拙，却万分小心地托到她面前，让她能看清，“你看，是个小子，哭声洪亮，健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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