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太子一党尚在为明懿公主的婚事以及背后牵扯的朝局博弈而发愁,另一边,刚刚经历重创的安定侯府内,也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而这次的焦点,落在了柳绯绯的婚事上。
自蒋家果断退婚后,长子柳经仁的婚事便成了安定侯府的头等大事。
无他,柳经仁年岁已然不小,若非之前与蒋家早有婚约,蒋家又以各种理由拖延,按常理他早该成家立业。从前有蒋家这棵大树在前面挡着,柳家自是不急,可如今亲事告吹,柳家顿时慌了手脚。
次子柳经义与严素儿的婚事,在家世门第上已是“矮子里拔将军”,勉强凑合,就这还颇有些差强人意。而柳经仁要袭爵,他的妻子便是未来的侯府主母,这桩婚事更是绝不能轻率马虎。
可如今的柳家,这半年来可谓是三灾九难不断,柳家兄妹三人闯下的祸事,几乎将安定侯多年来积累的那点战功和人品都败了个精光。如今但凡是提起柳家的婚事,京城里稍有名气的官媒无不色变,竟是没一个敢轻易应承这烫手山芋的。
柳氏的族人们更是接连上门闹了好几回,言辞激烈地指责柳绯绯一人便败光了整个柳氏家族的名声。
如今族中适龄待嫁的女儿,没有一家敢上门提亲;到了婚配年纪的儿郎,也没有一家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全都受了池鱼之殃!
安定侯被吵得头疼欲裂,却无法反驳——因为族人们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柳老夫人起初还想耍横,与族人对骂,可族人这次也是有备而来,特意请了几个在族中素以口齿伶俐、蛮不讲理着称的老妇人前来“理论”。
几个回合下来,柳老夫人便败下阵来,只能干瞪眼生气。
无奈之下,安定侯只得咬牙大出血,给族中几个适婚的孩子都添置了厚厚的聘礼或嫁妆,好话说尽,才勉强将这些上门问罪的族人安抚送走。
回到内宅,看着一脸愤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女儿柳绯绯,以及同样阴沉着脸的长子柳经仁,安定侯只觉得脑袋比刚刚受过杖刑的屁股还要疼上几分。
他狠了狠心,决定必须尽快给这个惹祸精女儿找个婆家!
他心中抱着一个近乎天真的想法:女孩儿家嘛,等出了阁,有了自己的家室儿女,心性自然就稳重了,也就没那么多闲工夫惹是生非了。而更深层、更隐秘的念头则是:等这个妹妹嫁出去了,家里没了小姑子,长子经仁的婚事,或许也能顺当几分吧?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
当安定侯府有意为三小姐柳绯绯寻婆家的风声放出去后……整个京城的官媒,仿佛一夜之间全都集体哑巴了,紧接着,隔日便纷纷传出“感染风寒”、“旧疾复发”、“需要静养”等各种理由,竟是没一个敢上门应下这桩媒事的!
很快,坊间便流传开一个戏言:现如今,谁能给柳家三小姐说成一门像样的亲事,那便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媒人”,能耐通天!
京城上下,从勋贵官宦到平民百姓,都日日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究竟是哪路“猛士”,或是哪家“勇士”,敢接下这泼天的“富贵”,收了柳家这位名动京城的“泼妇”。
这头众人翘首以盼的“猛士”还没影儿呢,那边,方侍郎家与韦侍郎家结亲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
起初人们还好奇是方家和韦家哪个孩子结亲,一打听才知道,竟是韦家二公子韦沉瑞,要娶方家那位前不久刚与柳家退了婚的四小姐!
等等!众人皆是一愣。
那方四娘不是才被柳家退婚,还被柳家那三丫头堵着门骂她“命中无子”、“善妒”吗?
这韦家……竟不介意?
有好事的忍不住去问韦顺和韦沉瑞。
父子二人的回答却是出奇的一致,且堪称典范。
韦顺捻须微笑,语气平和:“不过是些流言罢了,方四小姐温柔娴静,知书达理,乃闺阁典范。这门亲事,是我韦家高攀了。”
韦沉瑞更是坦然,眼中带着真诚:“方小姐品性高洁,明理大气,能得此良缘,是我之幸。”
这番言辞传到方侍郎耳中,老爷子抚着胡须,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暖烘烘!只觉得这亲家和未来女婿,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怎么看怎么顺眼!
连带着方怀瑾也觉得韦沉瑞这妹夫可以认下了。
方家与韦家结亲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京城,其传播速度如此之快,很大程度上源于它与柳家的旧案。
方家与柳家退婚后,安定侯府是与自己麾下的副将严家结了亲,门第上显然是低就了;而人家方家,转头便与同为侍郎的韦家缔结了姻亲。
这高下立判的局面,无异于在柳家本就灰头土脸的门楣上又踩了一脚。
柳老夫人自觉颜面尽失,心中憋着一股恶气,越发勤快地催促府中仆役去请官媒上门,发誓定要给长孙柳经仁和宝贝孙女柳绯绯寻个“四角俱全”、足以挽回颜面的好亲事,好压过方韦两家的风头。
然而,现实给了她狠狠一记耳光。任凭柳家如何示意,甚至许以重利,全京城的官媒仿佛约好了一般,依旧称病的称病,远游的远游,竟是无一人敢登柳府的大门来接这烫手的山芋!
巨大的落差和接连的挫败,终于将一向强横的柳老夫人也气倒了,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直骂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定国公府内,自然也听闻了这些消息。
一方面,他们觉得柳家此举着实气量狭小,见不得别人好;另一方面,也有些敏锐的人察觉出方家和韦家这桩婚事,似乎定得有些过于迅捷了。
杜翀对此倒是有个现成的解释:“许是当日圆真寺救援,韦二郎对方家女眷有救命之恩,方家心存感激,故而许以婚姻,也是佳话一桩。”
他绝口不敢提韦沉瑞对手持菜刀、英姿飒爽的方四娘一见倾心,这种带本子情节的乔段,在他们这等门第看来不够稳重,甚至有些轻浮。
“凤求凰”之类的风流韵事,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从来都不是好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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