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儿子,安定侯心中依旧七上八下。他迫切需要确认另一件关键之事。
母亲昨日突然称病不去圆真寺,究竟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与那伙流寇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定了定神,转身朝着母亲所居的荣禧堂走去。刚踏进院门,一阵欢快的笑声便传入耳中,有他母亲柳老夫人中气十足的笑声,还夹杂着他女儿柳绯绯银铃般的嬉笑声。
这声音哪里像是昨天还病重的模样!
安定侯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放轻脚步,走到正厅门外,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祖母您是不知道!”柳绯绯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幸灾乐祸,“现在满大街都在传呢!说那方四娘被流寇困在圆真寺一天一夜,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清白肯定早就没了!看她以后还怎么装清高!”
柳绯绯唯一的遗憾是韦沉璧居然没去圆真寺,说起这事儿她就气,严素儿也太没用了,连人去不去都弄不明白!亏她还在祖母面前帮严素儿说好话!要不是方四娘去了,她今儿就去严家找严素儿算账。
“哼!”柳老夫人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和庆幸,“我就说那方家丫头不是个安分的!幸好老天有眼,让我孙儿早早看清了她的真面目,退了这门亲事!不然岂不是娶了个破烂货进门,辱没我柳家门楣!”丝毫不记得是方家先上门提的退婚。
轰——!
安定侯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这些话,谁都能说,唯独他柳家人不能说!
当初方家退婚,柳经仁兄妹大闹方家本就是柳家理亏,如今方家遭此无妄之灾,身为始作俑者的柳家不出面安抚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背后如此恶语相向、落井下石!
这若是传了出去,柳家还要不要做人了?他安定侯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和寒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抬脚迈进了正厅。
霎时间,满屋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柳老夫人和柳绯绯脸上那尚未收敛的得意笑容僵在那里,显得格外突兀刺眼。
侍立在旁的丫鬟婆子们也瞬间噤若寒蝉,个个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方才还热闹非凡的荣禧堂,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安定侯目光沉沉地扫过母亲和女儿,最后落在柳绯绯那张因为被打断而略显不满的脸上。
柳老夫人和柳绯绯见安定侯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也终于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像她们想的那般轻松,不由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柳老夫人素来觉得自家儿子天生一副严肃相,他不笑的时候便像是在生气,此刻也只当他是朝中遇了烦心事,并未多想。
她随口问了句“我儿今日下朝怎这般早?”,同时将被安定侯脸色吓到的柳绯绯搂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嗔怪道:“瞧你,板着张脸,都把绯绯吓着了。”
柳绯绯确实被父亲从未有过的冷厉眼神吓住了,缩在祖母怀里,怯生生地唤了声“爹爹”。
从小到大,父亲何曾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他向来是心疼她“幼年失恃”,哪怕前世在大牢,爹爹对她只有百般宠爱、千般呵护的份儿。
安定侯看着母亲和女儿这副模样,胸中堵着一口浊气,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挥了挥手,示意厅内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部退下。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屋内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安定侯在心里默念了数遍“这是亲娘和亲闺女”,才勉强压住火气,沉声开口,目光直视柳老夫人:“母亲,儿子再问您一次,昨日您称病不去圆真寺,当真……是身子不适?”
柳老夫人和柳绯绯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追问这个,母女二人俱是一愣,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瞬。
柳老夫人随即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一拍桌子,拔高了声音:“混账!你这是什么话?为娘难道还会骗你不成?自然是真病了!难不成还是装病?”
安定侯没有错过她们那一瞬间的迟疑和交换的眼神,心中那点侥幸彻底破灭。他苦笑一声,这俩人,根本就不会撒谎,那副心虚又强撑的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不再纠缠病情真假,转而将昨日圆真寺被流寇围困、众多官眷受惊、蒋太保亲自带人救援、以及今日朝堂之上自己被群起参劾、连儿子柳经仁拦截信使、擅权杖责定国公府家丁的事情,简略却清晰地说了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母亲和女儿的反应。
果然,听到圆真寺真的出了事,尤其是听到方家女眷被困、名声可能受损时,柳老夫人和柳绯绯的眼睛里非但没有丝毫后怕或同情,反而闪过一丝藏也藏不住的、近乎幸灾乐祸的欢喜!
虽然她们极力想掩饰,但那亮晶晶的眼神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如何能瞒得过安定侯?
“如今,皇上已下旨,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此案。在查清之前,儿子需闭门思过,不得参与朝政。”安定侯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
“什么?!”柳老夫人一听就炸了,立刻跳脚开骂,“那些杀千刀的!他们凭什么参你?我儿为朝廷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身上还有多少战场上留下的伤疤?他们这是眼红!是嫉恨!皇上怎能听信谗言!”
柳绯绯也立刻跟着义愤填膺,挥舞着小拳头:“就是!爹爹为陛下出生入死,那些文官就知道动嘴皮子!太可恶了!”
安定侯看着她们,只觉得心力交瘁,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疲惫地解释道:“母亲,绯绯,我既执掌京畿防卫,京城及周边安危便系于我身。只要在京城地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就是我的失职,是我的过错!这与立过多少功劳无关!”
柳绯绯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隐约明白了,好像……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
京城周边出事,负责守卫的爹爹确实难辞其咎。
我……我本来只是想坑韦沉璧,谁让她总是跟我作对!我怎么知道会闹出流寇,还把爹爹给坑进去了?
都怪韦沉璧!肯定是她克的!
一想到此事后果严重,可能真的会连累爹爹丢官罢职,柳绯绯顿时怂了,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住祖母的衣袖,再也不敢吭声。
她低着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说,绝对不能说!爹爹已经很生气了,要是知道是我……她不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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