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明军骑兵的到来如同及时雨,惊散了溃兵,也暂时驱散了朱由检心头的阴霾。尽管那将领并未认出他的身份,但看到依旧有大明成建制的军队在活动,并且保持着基本的军纪,这对朱由检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马车不敢在是非之地久留,王承恩忍着后怕,挥动马鞭,驱使着青骢马加速前行。车厢里,朱由检看着趴在身边、运用“法力”疗伤后伤口已不再流血、精神也恢复了不少的黄轩,眼神复杂。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黄轩脖颈处柔软的毛发,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真挚的感激。
“神犬,又劳你为朕涉险了。”他在脑海中轻声道。
黄轩舒服地眯起眼,蹭了蹭崇祯的手,在心里回应:“分内之事,陛下不必挂怀。只是接下来我们得更小心了,这些溃兵比流贼更无顾忌。”
经此一劫,三人更加警惕,专挑更偏僻难行的小路,宁可绕远,也尽量避免与大队人马接触。黄轩的“潜行匿踪术”和强化版“伪装术”成了保命的关键,让他们屡次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股小规模的乱兵和土匪。
一路颠簸,餐风露宿。干粮很快见底,那点腊肉和肉肠早已吃完,大部分时间只能靠王承恩用所剩无几的铜钱向沿途村落购买一些粗粝的饼子和浑浊的饮水果腹。朱由检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原本养尊处优的皮肤变得粗糙,但那双眼眸深处,属于帝王的优柔寡断似乎在渐渐被一种乱世磨砺出的坚韧所取代。
黄轩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狗的耐受力强些,但营养跟不上,原本蓬松的金毛(在伪装术下看起来灰扑扑的)也失去了不少光泽,显得瘦削了些。他无比怀念现代社会的狗粮和罐头,甚至觉得系统出品的“压缩木屑军粮丸”似乎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但看看那可怜的75点能量,还是忍住了。
数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运河重镇——沧州地界。
尚未进入沧州城,便能感受到此地气氛的紧张与不同。运河之上,往来的船只明显增多,有官船,有商船,更多的是挤满了逃难人群的民船。岸上,通往城门的官道设有关卡,有穿着号衣的兵丁把守,盘查比之前严密了许多。
“陛下,看旗号,是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兵马。”王承恩远远望了一眼关卡上的旗帜,低声对车厢内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朱由检眉头微蹙。刘泽清?此人他记得,骄横跋扈,拥兵自重,之前朝廷调他勤王便推三阻四,如今……他会是忠是奸?
黄轩也嗅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他竖起耳朵,能听到关卡处兵丁粗鲁的呵斥声,以及一些被拦下的行人焦急的辩解。
“看来不能直接进城了。”黄轩在脑海里对崇祯说道,“刘泽清态度不明,我们这身份经不起盘查。得想办法绕过沧州城,或者找地方补充些给养就走。”
朱由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王承恩驾着车,没有直接前往城门关卡,而是绕到了城外运河边的一处相对热闹的码头区。这里商铺林立,人流如织,三教九流混杂,反而更容易隐藏。
他们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临河茶摊,将马车停在远处隐蔽处,王承恩陪着朱由检走进茶摊,在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和两碟点心。黄轩则乖巧地(被迫)趴在桌子底下。
茶摊里人声嘈杂,各种消息如同运河里的水流般交汇。
“……听说了吗?南京那边,史可法史大人和马士英马大人好像为了立谁吵翻天了!”
“可不是!有说要立福王的,有说要立潞王的……这北京刚丢,南边就……”
“嘘!小声点!不要脑袋了?”
“怕什么?这沧州地界,现在是刘总兵说了算!他老人家不发话,南京那边吵破天也没用!”
“刘总兵?嘿,他老人家现在可是香饽饽,手握重兵,南边谁不得看他脸色?”
“唉,只是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这兵荒马乱的,粮价一天三涨,这日子可怎么过……”
听着这些议论,朱由检端着粗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茶水漾了出来。福王!潞王!他们果然……已经在商议另立新君了!自己这个皇帝,尚未到达南京,似乎就已经成了“先帝”?
一股冰凉的绝望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黄轩在桌子底下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崇祯的脚踝,传递过去一丝安慰的情绪。“陛下,稳住。局势未明,我们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几个行商模样的人的谈话引起了黄轩的注意。
“王掌柜,你这次从南边来,消息灵通,可知南京那边,到底更属意哪位王爷?”一个瘦小商人低声问道。
被称作王掌柜的胖商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据我在南京户部那位远亲透露,马阁老和江北四镇的高杰、黄得功几位军头,似乎更倾向拥立福王,毕竟他是神宗皇帝嫡孙,伦序最近……而史阁老和东林清流那边,则属意潞王,说福王……嗯,有些不贤……”
“哼,什么贤不贤,不过是党争罢了!”另一个商人冷哼道,“如今这世道,兵强马壮者说话!刘泽清在这里按兵不动,不就是待价而沽?我看哪边给的好处多,他就倒向哪边!”
“慎言,慎言!”
朱由检听着这些话,脸色越来越白。党争!拥立!军头跋扈!这一切,与他当初在北京时面临的困境何其相似!难道这大明的痼疾,到了江南依旧无法避免吗?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坐不稳。
“陛下!”王承恩连忙扶住他,满脸担忧。
黄轩也急了,再听下去,崇祯非得心态爆炸不可。他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同时也解决他们迫在眉睫的物资问题。
他看了看朱由检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枚看起来质地普通的玉佩——那是崇祯贴身之物,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看起来还能值点钱的东西了(那箱钱财大部分藏在了船上)。
“汪!”黄轩叫了一声,用脑袋拱了拱朱由检的手,又用爪子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然后在脑海里说道:“陛下,我们得换点盘缠和干粮。这玉佩……或许可以当掉。”
朱由检下意识地捂住了玉佩,这是母后所赐……但看着黄轩清澈(且饥饿)的眼神,他咬了咬牙,重重点头:“好!”
王承恩会意,扶着朱由检起身,留下茶钱,离开了茶摊。黄轩紧跟其后。
他们在码头区找到了一家看起来门面不大、但招牌老旧的当铺。
王承恩让朱由检在门外稍候,自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黄轩则蹲在门口,警惕地张望。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看,手里攥着一个小钱袋。
“陛下,那掌柜奸猾,只肯出十五两银子……”王承恩低声道,语气带着愤懑。那玉佩何止这个价!
朱由检摆了摆手,神情疲惫:“非常时期,罢了。”能换到钱已是万幸。
有了这十五两银子,王承恩立刻去采购物资。他买了足够吃好几天的精细米面、腊肉、咸菜,甚至咬牙买了一小坛酒和一小包茶叶,又给马匹补充了上好的草料。他还特意买了两身半新的、符合他们目前“落魄士子”身份的普通棉布长衫和仆役衣服,替换掉身上那过于破旧的伪装。
当三人重新坐上装满物资的马车,驶离沧州码头区,找了一处僻静河湾休息时,看着车上充足的食物和饮水,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王承恩生起一小堆火,用新买的陶罐熬着米粥,腊肉的香气混合着米香弥漫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朱由检换上了干净的棉布长衫,虽然料子普通,但比起之前那身破旧龙袍,反而让他感觉自在了些。他坐在火堆边,看着跳跃的火苗,沉默良久。
黄轩趴在他脚边,啃着王承恩特意给他买的一根带着肉的大骨头,吃得津津有味。
“神犬,”朱由检忽然在脑海中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朕知道前路艰难,南京……也非净土。”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朕既得天佑,得你相助,侥幸不死,便不能辜负这江山社稷,不能辜负……列祖列宗。”
他看向南方,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座留都南京。
“党争也罢,军头跋扈也罢,朕……都要去面对。这大明江山,是朕的责任!”
这一刻,黄轩从这位落魄皇帝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绝。
他放下骨头,用脑袋蹭了蹭崇祯的腿,在脑海里回应,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陛下能如此想,便是大明之福。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陪陛下走下去。”
“直到,海晏河清,日月重光。”
火光映照着一人一狗的脸庞,也映照着前方未知的、注定不会平坦的征途。
沧州已过,下一个目标——山东,然后,直抵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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