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暖阳为乾清宫外的汉白玉石阶镀上一层金辉。萧景珩紧握着沈静姝的手,并肩走下。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驱散了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
“先随我去看看安国公。”萧景珩侧首,声音低沉而温和,“于公于私,都该亲自谢过他护你周全。”
沈静姝心中一暖,点头应允。他戎马倥偬,凯旋而归便卷入宫变,此刻百废待兴,却仍将她的家人放在心尖。
安国公府内气氛肃穆。沈崇肩胛处的箭伤已被妥善处理,但因失血及年岁之故,面色依旧苍白。见萧景珩与沈静姝联袂而来,他欲起身见礼,被萧景珩疾步上前按住。
“国公重伤在身,切勿多礼。”萧景珩语气诚挚,“此次拨乱反正,国公居功至伟,更护得静姝无恙。此恩此情,景珩没齿难忘。”
沈崇靠在软枕上,望着眼前已具储君威仪的三皇子,再看向一旁气度沉静的女儿,眼中掠过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殿下折煞老臣了。往日……是老臣糊涂,亏待静姝良多。此番不过是略尽本分,以求心安。”他目光落在沈静姝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歉疚与释然。
沈静姝看着父亲苍白的脸和厚重的绷带,心中最后一丝隔阂也随之消散。她上前轻声道:“父亲安心静养,府中诸事,女儿会代为料理。”
离开安国公府,萧景珩需立刻前往枢密院主持大局。临别前,他深深看她一眼:“京中局势初定,然暗流犹存,万事小心。荆锋及其部下会护你周全,若有要事,随时让他通传。”
“殿下亦需保重。”沈静姝颔首,目送他翻身上马,背影挺拔地汇入秋日长街。
皇宫,凤仪宫。
昔日雕梁画栋、权势煊赫的皇后寝殿,此刻虽陈设依旧,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寂与绝望。所有心腹宫人皆被清理,只余几名面目陌生的内侍无声看守。
沈静姝在内侍引领下踏入殿中。她需要为一些旧事,画上一个句号。
皇后身着素衣,未佩钗环,独自坐在窗边,望着被宫墙切割的一方天空。闻声回头,那双曾母仪天下的凤眸此刻只剩下灰败与刻骨的怨毒。
“是你。”她声音沙哑,带着嘲讽,“来看本宫如何落魄?”
沈静姝挥手屏退内侍,殿内只余二人。她步履从容地行至皇后对面落座,神色平静无波:“娘娘多虑。静姝此番进宫觐见皇上,是想知晓,陛下将如何处置前太子殿下?”
皇后瞳孔骤缩,猛地盯住她,声音陡然尖利:“你想对宸儿做什么?!”
“非是我想,而是律法与铁证如山。”沈静姝语调平稳,却字字千钧,“萧景宸参与宫变,软禁君父,谋逆大罪,娘娘以为陛下会如何裁决?”
皇后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强自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他是嫡长子!陛下岂会不顾念骨肉亲情……”
“当你们选择踏出那一步时,又何曾顾念过父子之情,君臣之义?”沈静姝打断她,目光清冷如冰,“娘娘还是面对现实为好。”
皇后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软下去,喃喃道:“是本宫……是本宫害了宸儿……”
“不止于此。”沈静姝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对方心底,“我母亲林清漪,当年究竟因何早逝?娘娘与柳氏,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皇后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发出一阵低沉而扭曲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积年的恨意:“林清漪……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她以为自己掌握了秘密,就能安然无恙吗?”
沈静姝心念电转,捕捉到了关键:“秘密?关于前朝余孽慕容锋?”
皇后止住笑,眼神阴鸷地盯着她:“是又如何?她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其中……就牵扯到本宫母族一些陈年旧事。她若活着,终有一日会成为祸患!本宫岂能容她?!”她语气激动,带着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恐慌与狠厉,“柳氏那个蠢货,不过是递了一把恰到好处的刀罢了!可惜……可惜当年没能连你这小孽种一并除去!”
沈静姝终于明白了这桩陈年旧案的根源。并非后宫争宠,而是涉及前朝秘辛与家族利益的灭口。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彻底失势的皇后,语气淡漠如霜:“原来如此。多谢娘娘解惑。弑母之仇,永世难忘。您的余生,便在这金丝牢笼中慢慢忏悔吧。至于前太子萧景宸,”她顿了顿,清晰地道出最终判决,“陛下已下旨,废为庶人,终身圈禁宗人府,非死不得出。”
这最后的宣判击溃了皇后所有心防,她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哀嚎,状若疯癫。沈静姝不再回头,径直走出这座象征着权力与毁灭的宫殿,将那绝望的哭嚎彻底隔绝在身后。
两日后,明发天下的诏书,奠定了新的朝局:
晋封三皇子萧景珩为皇太子,入主东宫,即日起监国理政。
追封太子生母李氏为敬懿皇贵妃。
废皇后王氏、废太子萧景宸,勾结逆臣,谋危社稷,罪证确凿。王氏废为庶人,赐三尺白绫;萧景宸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非诏永不得出。 一干核心党羽,皆按律严惩,以正国法。
安国公沈崇,护驾有功,忠心体国,特加封太子太保,赐穿麒麟服、佩剑入宫、紫金辇乘行之荣。另赏丹书铁券,黄金万两,皇庄两处。
禁军右卫副统领陈明,忠勇可嘉,勤王有功,擢升为禁军统领,掌管皇城禁卫。
准太子妃沈氏静姝,德才兼备,功在社稷,特允其协理东宫部分内务。着钦天监择选吉日,与太子行大婚之礼。
旨意颁下,朝野震动。萧景珩的储位再无悬念,前太子势力被连根拔起。而对安国公沈崇的封赏,尤其是那几项突破常规的殊荣,更彰显了皇帝对其的格外器重与感激,沈府门楣光耀无比。沈静姝协理东宫之权,亦明确了她未来国母的地位与权责。
面对纷至沓来的道贺,沈静姝保持着异常的清醒。她深知,权力顶峰的风景虽好,脚下的暗流却只会更加汹涌。
她迁入了紧邻东宫的“锦瑟轩”。安顿妥当后,即刻召见了荆锋与地藏。
书房内,沈静姝端坐于主位,气度沉静。
“荆锋,东宫初立,首重耳目清明与自身安危。”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你精选人手,组建‘凤翎卫’,专司情报探查与内苑护卫。首要之务,是彻底肃清东宫内外所有可疑眼线,无论其来自何方势力。”
荆锋甲胄在身,单膝跪地,抱拳领命:“属下遵命!必不负小姐重托!”
她又将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地藏。这位年轻人气息内敛,面容平静无波。
“地藏,”沈静姝道,“慕容锋虽伏诛,‘影卫’残党未必尽除。此外,朝堂之上,对新政或对太子殿下心存异议者,亦需留意其动向。这方面,要靠你的本事。”
地藏微微躬身,声音平稳冷静:“是。京中诸般动向,凡有碍东宫者,属下会及时呈报。”
夜幕低垂时,萧景珩处理完一日政务,来到锦瑟轩。他已换下朝服,身着玄色常服,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却在看到灯下执卷的沈静姝时,化为一片温煦。
“还在忙碌?”他走近,很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
沈静姝放下手中关于东宫旧制的卷宗,揉了揉眉心:“熟悉一下东宫规程。库房与采买看似琐碎,却易藏污纳垢,需尽早理清规矩。”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指节,带着安抚的力道:“你想怎么做便去做。这东宫,日后也是你的家。立威理事,本就是太子妃分内之事。”他话语微顿,看着她,眼中含着清晰的笑意与认定,“孤的太子妃,自然有此权责。”
“太子妃”三字被他缓缓道出,带着缱绻的重量。沈静姝抬眼,迎上他深邃而专注的目光,唇角亦不自觉微微扬起。
窗外月色清辉遍洒,静静笼罩着这初立的东宫。新的征程已在脚下,风雨或许未歇,但执手之人,已然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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