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殿上云诡
晨钟敲响第三声，苍兰王踩着金砖地面走进大殿内，衣摆扫过白玉栏杆，带起轻微的声响。殿外的晨光刚漫过飞檐，殿内的盘龙柱下，两侧站着百官，他们身着绯色、紫色、青色官袍，按品级高低排列，衣料上绣着的细密精致的纹样在光下清晰可见，透着规整的肃穆——这是苍兰王头回见龙腾早朝的阵仗，南溟的议事堂从没有这般威严，冷硬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百官最前头，有位身着紫色蟒袍的老者，须发虽已半白，却梳得一丝不苟，颔下的山羊胡修剪得整齐，手里握着块翡翠朝板。正是首辅王政端，年过六十的年纪，在人均寿命不足五十的鸿蒙大陆上，已是罕见的长寿，更别提他还能挺直脊背站在百官之首，眼底透着精明的光。
昨夜苍兰王在客栈辗转难眠时，这位老首辅已在府中与大皇子李承煜的谋士密谈至深夜，字字句句都离不开“兰玥和亲”四字，只待今日苍兰王点头，便能把南溟这颗棋子牢牢拴在大皇子麾下，是大皇子夺得储君的重要支持力。
“南溟苍兰王，参见陛下！” 苍兰王躬身行礼，余光瞥见王政端朝他投来一瞥，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笃定，早已算准他会答应联姻。
李嵩坐在龙椅上，明黄色龙袍的褶皱随着呼吸轻动，语气平淡：“苍兰王考虑得如何了？关于兰玥公主与我朝皇子的婚事，你可有定论？”
殿内瞬间静了下来，连风吹过铜铃的声响都清晰可闻。百官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苍兰王身上，王政端悄悄捻了捻胡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他看来，南溟兵力不足，根本挡不住龙腾国的攻势，苍兰王没有拒绝的理由。
却见苍兰王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启禀陛下，我思虑了一夜，需如实禀报——兰玥是我唯一的女儿，自小在南溟海边长大，性子野惯了，受不了皇宫的束缚，更担不起皇妃之位。这门亲事，我……不能答应。”
“什么？”殿后立刻响起窃窃私语，有官员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有人悄悄看向王政端。王政端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翡翠朝板在掌心攥得更紧，他没料到苍兰王竟如此不识抬举。
最惊讶的莫过于立在殿侧的芸歌。她身着月白宫装，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了帕子，眼底满是错愕——昨夜她带他看了红衣大炮，看了灌着石漆与纵火蛊的炮弹，把龙腾的武力家底亮了大半，本是想让他明白合作的重要性，却没料到他竟当众拒绝和亲，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她下意识抬眼看向龙椅上的李嵩，果然见父皇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那是他动起杀心时的习惯动作。
李嵩没立刻说话，只定定看着苍兰王，殿内的气压越来越低，连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苍兰王能感觉到后背已渗出细汗，却依旧挺直脊背，迎着帝王的目光继续道：“陛下莫急，我还有后话。我虽不愿让兰玥远嫁，却愿以自身为质，留在龙腾；同时，南溟愿举国归附，成为龙腾的附属国，从此奉龙腾为主，年年纳贡，事事听令——臣只求陛下能派兵力与官员，助南溟对抗氐人，也助南溟族人过上安稳日子，不再受海风与穷困之苦。”
这话一出，殿内彻底炸开了锅。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连王政端都愣住了，翡翠朝板差点从手中滑落——苍兰王这是要把南溟整个送过来？比联姻更彻底！
李嵩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探究与惊喜：“你说什么？南溟愿举国归附？你愿留在龙腾？”
“臣所言句句属实！”苍兰王往前迈了半步，语气诚恳，“南溟若能依附龙腾，既能保族人平安，又能借龙腾之力对抗氐人，这是双赢之事。臣留在龙腾，陛下可随时掌控南溟动向；兰玥留在南溟，也能帮臣照看族人，将来若有需要，臣父女俩随时听候陛下调遣。”
芸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悄悄松了口气，帕子上的褶皱也慢慢舒展开——原来苍兰王打的是这个主意，既保住了女儿，又达成了合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周全。她抬眼看向苍兰王，见他虽面带紧张，眼神却异常坚定，想来昨夜在客栈，他早已把利弊算得清清楚楚。
李嵩盯着苍兰王看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在殿内回荡：“好！好个苍兰王！识时务，明大局！你既愿举国归附，朕又有何理由不答应？”他拍了拍手，对内侍道，“传朕旨意：封苍兰王为南溟侯，依旧执掌南溟事务，享从一品俸禄；即刻调两万精兵、三十门红衣大炮，由金甲大将军秦峰统领，随苍兰侯回南溟抗敌；另派吏部侍郎周显、户部主事吴谦，带五十名官吏前往南溟，协助治理民政，传授农耕与通商之法，务必让南溟族人过上好日子！”
“臣谢陛下恩典！”苍兰王跪地谢恩，额头抵在金砖上，能清晰感受到砖石的凉意，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兰玥不用远嫁，族人有了依靠，氐人的威胁也可以解除了，这比他预想的结果好太多。
百官纷纷上前道贺，殿内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只有王政端站在原地，脸色不太好看，他看着李嵩对苍兰王的器重，又想到大皇子原本能借联姻获得南溟的支持，如今却成了泡影，心里满是不甘。他悄悄退到殿侧，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南溟侯虽归附，却仍掌南溟实权，只要兰玥还在南溟，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再促成联姻，大皇子的太子之位，绝不能就此旁落。
早朝结束后，李嵩特意留苍兰王在御书房议事，芸歌也被召了进去。李嵩看着苍兰王，语气亲切了许多：“苍兰侯，你放心，朕派去的兵和官吏，定会全力助你。氐人之事，你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可派人来报。”
“臣多谢陛下。”苍兰王躬身道谢，目光落在芸歌身上，带着几分感激，“昨夜多亏长公主殿下提点，臣才能想通其中利弊。”
芸歌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暖意：“苍兰侯不必客气，你我皆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你也是为了族人。兰玥公主留在南溟，也能帮你稳定人心，是件好事。”
李嵩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原本以为苍兰王会为了女儿与龙腾生隙，却没料到他竟如此识大体，不仅解决了南溟的归属问题，还为对抗氐人增添了助力。他拿起桌上的文书，递给苍兰王：“这是册封你的圣旨和调兵文书，你明日便可启程回南溟。朕已命人备好粮草和军械，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苍兰王接过文书，指尖拂过上面鲜红的玉玺印，心里百感交集。从南溟来龙腾的时候，他满心都是求援的焦虑，如今带着册封圣旨和龙腾的兵力回去，不仅保住了女儿，还为族人谋得了安稳——这趟帝都之行，虽步步惊心，却也算圆满。
走出御书房，宫墙外传来侍卫训练的呐喊声，透着龙腾国的生机与活力。苍兰王抬头看向天空，想着南溟的碧海蓝天，想着兰玥在海边追着浪花跑的模样，嘴角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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