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被粗糙的绳索捆缚着,像一捆干柴般蜷缩在角落。破布塞住了他的嘴,只能发出沉闷的、动物般的呜咽。他不再挣扎,或许是耗尽了力气,或许是精神已彻底坠入深渊,只剩下身体无意识的抽搐。额头上凝固的血迹在他灰败的脸上划出一道刺目的暗红。那双曾经充满怯懦、后来变得空洞的眼睛,此刻半睁着,瞳孔涣散,倒映着应急灯惨淡的光,却没有任何焦点。
洞内死寂。之前的哭喊、撞击、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母亲瘫坐在不远处,无声地流泪,肩膀不住地耸动,仿佛整个人的魂魄都被抽走了。父亲低着头,一遍遍机械地擦拭着刚才掉落的工具,但那工具早已光亮如新,他的动作却停不下来。李明靠墙闭着眼,眉头紧锁,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王智站在洞窟中央,如同一尊被遗弃在荒野的石像。他没有去看小陈,也没有安抚父母,目光落在空处,仿佛在凝视着某种只有他能看到的、更加深沉的虚无。小陈的崩溃,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出他所有决策的后果。那套基于冰冷理性的生存公式,在彻底失控的人性面前,碎成了一地冰碴。
他不是没有预料到压力下的精神崩溃,但他低估了其猛烈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用铁腕维持秩序的能力。捆绑小陈,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但这选择本身,就像一把双刃剑,割伤小陈的同时,也在他们每个人心上拉开了血口。这不再是生存与否的问题,而是关于他们究竟在为什么而生存,以及,以何种姿态生存。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小陈的呜咽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沉寂。连那无意识的抽搐也停止了。他像是睡着了,又或者……
母亲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过去。父亲也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李明睁开了眼睛。
王智缓缓走到小陈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但确实还在跳动。他还活着,只是意识可能已经沉入了无法唤醒的深处。
王智收回手,沉默地站起身。他没有解开绳索,也没有取出塞口布。现在放开他,风险太大。
“给他喂点水。”王智对母亲说,声音沙哑干涩,“一点点,从嘴角渗进去。”
母亲像是接到了神圣的指令,连忙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了极少的一点水,凑到小陈干裂的唇边,极其缓慢地让水滴渗入。小陈没有任何反应,水大部分都流了出来。
这一幕,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人心碎。一个生命,正在以一种最无声、最屈辱的方式,缓慢地流逝。
李明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而痛苦:“智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会死的……”
王智没有回头,背影僵硬:“我知道。”
“那我们……”李明的话堵在喉咙里。我们能做什么?更多的食物?他们没有。药物?他们没有。专业的心理干预?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坟墓里,面对一个精神彻底崩溃的人,所有的可能性似乎都被堵死了。
“我们只能等。”王智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等他自己……要么走出来,要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每个人都明白。要么在疯狂中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要么……就是最终的解脱。
这个认知像一块寒冰,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他们不仅要忍受饥饿、干渴、恐惧,现在还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同伴(尽管他已成负担)走向死亡,而他们除了旁观,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比任何外部威胁都更能摧毁人的意志。
接下来的几天,防空洞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活死人墓。小陈的存在像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母亲坚持每天给他喂几次水,尽管大部分都浪费了。父亲会定时帮他翻动一下身体,防止生出褥疮。李明则长时间地沉默着,眼神复杂地看着小陈,又看看王智,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智依旧履行着他的职责:检查设备,监控外部,分配那点可怜的配额。但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机械,眼神也更加空洞。小陈的崩溃,似乎也抽掉了他一部分支撑下去的“意义”。他坚持的规则导致了这样的结果,那么这规则本身,是否还有价值?
有时,在深夜守夜时,王智会走到小陈身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张年轻却已毫无生气的脸。他会想起小陈刚加入时的样子,虽然怯懦,但眼里还有光。会想起他偷食物被抓住时的恐惧和哀求。会想起他拿到记录金属片时那一点点卑微的喜悦。这一切,最终都化为了眼前这具被捆绑的、逐渐冰冷的躯壳。
寂静中,仿佛能听到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来自每个人心中那堵名为“希望”或“底线”的墙。
直到一天凌晨,母亲在给小陈喂水时,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王智和父亲立刻围了过去。
只见小陈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母亲颤抖着手再次探向他的颈动脉,这一次,她摸了很久,然后,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抬起头,看着王智,摇了摇头。
小陈,死了。
在经历了饥饿、干渴、恐惧、幻觉和最终的束缚之后,他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遗言,没有挣扎,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烛火,悄然熄灭。
捆绑了他的绳索,此刻显得如此多余和讽刺。
王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小陈的尸体,看了很久。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伸出手,解开了那些粗糙的绳索,取出了那块已经污秽不堪的塞口布。
他用手,轻轻合上了小陈那双至死未能完全闭合的眼睛。
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没有哭声,没有话语。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寂静中那震耳欲聋的回响。
第二个。下一个,会是谁?
这个问题,不再需要答案。因为它已经刻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刻在了这座孤岛冰冷的墙壁上,刻在了这令人窒息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寂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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