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谨回首望去,营地仍在熊熊燃烧,冲天火光将半边天都映得通红。这场夜袭,让杨吴大军损失惨重,近三万将士和三千民夫葬身火海,粮草辎重与兵器尽毁。
朱谨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向江县逃跑。
而此刻,江州城城墙上,勾洪与徐别驾望着远处燃烧的营地,他得意地放声大笑。
勾洪在钟鹏举那里连续吃了四次亏,一次比一次惨。但现在他终于在徐温身上讨回来了。
徐库则哭笑不得。他心里苦呀。他原来还指望自己那个侄子能把江州城攻破的。
钟鹏举和青衣公子一直在关注着这场战斗,不断有侦察搜索连的探马向他汇报着实时战况。
青衣公子长叹一声,说道:“徐知训那个狗贼恶有恶报。”但他同时又为己方损失两三万人马而痛心不已。
钟鹏举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他的担子也不轻,原还指望徐知训这个副执政能够攻打几天江州城,帮他消耗一万几千叛军。现在看来最终可能还得自己要承担起所有。
青衣公子闪了闪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当他看到钟鹏举那双清澈的眼睛,他的心平静了下来,他相信面前这个少年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朱谨率领三千多将士跑到江县,李应武连忙出来迎接并安置好这帮将士。
第二日,朱谨将军在李县令的陪同下视察了正在修建中的城防工事和外镇兵的训练。
朱谨将军一边视察一边问,他心里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八十五日
江都宫阙,雕梁画栋间鎏金烛台明灭闪烁,昏黄光晕在雕龙绘凤的宫墙上映出众人摇曳的影子。
吴王杨隆演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阴沉似铁,案几上那两份染着血渍的江州战事军报,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大殿之中,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吴王杨隆演面前放着两份战报。
一份钟鹏举打败来犯的一万六千叛军(含水军六千),消灭五千步军,消灭四千水军,击沉和烧毁十六条敌船,纳降六千余叛军。
一份徐知训被火烧连营,死亡两万七千名将士和三千多名后勤人员,徐知训首级被吊在城门示众,仅老将军朱谨带领三千余人幸免。
傲慢的徐温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杨隆演按下内心的一点点喜悦,面无表情。
他对在生活上政治上把自己打压得死死的徐大公子徐知训副执政这条疯狗恨之入骨。四弟和六妹讲得不错,钟鹏举是个天才。但杨隆演不同意这个评价,他心里暗道:“tmd,他就是个旷世奇才才对!”
“徐知训率三万大军讨伐江州叛军,竟全军覆没!这如何是好?”杨隆演强忍按下自己要猛地一拍案几发泄雷霆之怒的冲动,他装着内心很胆怯发出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来回激荡,“如今江州叛军愈发猖獗,诸位可有破敌良策?”
太傅邹继光出列禀告:“江州防御使钟鹏举可担当此大任!”
徐温率站在百官之首,他身形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恭敬说道:“国主,老臣以为钟鹏举虽有战功,但他出身不明,骤然委以重任,恐有不妥。反观知诰,他心思缜密,又对国主忠心耿耿,此次平叛,知诰定能不负国主所望。”
从润州赶回来的徐知诰赶忙出列跟着叩首,脸上堆满了谦逊与忠诚,额头触地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在必得。
就在这时,一个将军跨前一步,拱手作揖,眉头紧蹙,语气急切:“国主,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徐知诰虽有才干,主政金陵也颇有建树,但从未独自领军出征,而江州叛军狡诈多端,实力不容小觑。钟鹏举曾以少胜多,打败两万叛军,论实战经验与统兵能力,可能远在徐知诰之上。此时弃钟鹏举而用徐知诰,恐寒了将士们的心,更会贻误平叛战机。”
“上次否决了启用钟鹏举就近平叛,就错失了一次良机。结果我们劳师远征的三万人马刚到第一天就被烧得差点全军覆灭;而钟鹏举凭借区区千百乡勇就先后打败叛军八千和一万六千人的两次进攻,还纳降六七千。如此人才就在江州,何必劳师动众,舍近就远!”
话音刚落,太傅邹继光再次站了出来,双手抱拳,神色凝重:“陈将军所言极是。此次江州之战,关乎我杨吴政权内部的稳定,用人不可不慎。徐知训战败,折损近三万精锐,若再派毫无统军经验之人出征,一旦失利,我杨吴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恳请国主三思!”
“现今我们同时在打两场战争,对外,继续围攻虔州(今赣州)。虔州谭全播向吴越、闽、楚三国求救。吴越钱传球率兵2万攻打信州(今上饶);楚张可求率兵万人进驻古亭(今赣县西);闽兵则驻扎在雩都(今赣州于都),以救援虔州。对内这场平叛之战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旷日持久的话,军费开支甚巨,势必要增加赋税,引起民怨,后果堪忧呀!”
徐温心中恼怒,脸上却不动声色,上前一步,驳斥道:“太傅、陈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知诰虽未领军出征,但多年来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对军事谋略了如指掌。再者,出身又何妨?只要对陛下忠心,便是可用之才。若一味拘泥于出身和过往经历,岂不是错失良才?”
方寸有点乱了的徐温是铁了心不让钟鹏举再有出头之日。再加上上两次朝廷角力都是自己强逼吴王接受自己先谈判再出兵的策略和派遣徐知训担任主将平叛的,如今两样都破产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扳回一局,否则自己以后的威信和在朝中的影响力将大打折扣。
此消彼长,吴王这个废物将会逐渐崛起。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一位侍卫匆匆入殿,单膝跪地,呈上一封密函。杨隆演打开密函,脸色愈发难看。原来,江州叛军在杨吴大军战败后,正与周边势力频繁勾结,准备联合出兵,扩大叛乱范围。
杨隆演冷哼一声,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徐知诰:“徐国公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徐知训带领三万人马都惨遭失败。若此次再派徐知诰出征,一旦失败,本王可以调遣的机动兵力就会捉襟见肘,兵本王该如何向天下交代?钟鹏举战功赫赫,若不用他,恐怕难以服众。”
徐知诰心中一紧,忙磕头道:“国主,知诰愿立下军令状,若此次不能平定江州叛乱,甘愿接受军法处置!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国主的信任!”
他心里清楚,这是一次难得的晋升契机,一旦成功,便能在众兄弟之中脱颖而出。
杨隆演装着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沉思良久,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屏气敛息,等待着他的裁决。不知不觉间,吴王好像成了能最后拍板的人。
最终,杨隆演缓缓开口:“好,就给你这次机会。但你需立下军令状,鉴于错失了两次时机,折损了两万七千将士、三千民夫、骡马两千、粮食二万二千五百石和武器无数,故限你一个月内收复江、洪二州,若再失败,自刎谢罪,绝不姑息!”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吴王杨隆演退朝后,他回到自己的书房里仰天长啸,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徐知训被斩头示众,他心里竟对反贼勾洪感激不尽!
待众人离开大殿,徐温与徐知诰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然而,他们心里也明白,此次出征江州,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
徐温随之从自己掌握的润州、宣州、江都和金陵调兵四万交由徐知诰统领出征。
而远在江州的叛军,正厉兵秣马,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这场关乎杨吴政权内部生死存亡的战争,究竟会走向何方?徐知诰能否顺利平定叛乱?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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