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袭击,如同一根淬了毒的尖刺,狠狠扎入田家紧绷的神经。虽成功击退匪徒,但两名护卫身受重伤,仍在痛苦呻吟,而那伙人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的行动方式,无一不在冰冷地宣告:这绝非偶然的山匪劫道,而是林家及其背后黑手肆无忌惮的步步紧逼!家族内部,一股压抑而焦灼的气氛如同阴云般笼罩,经济上的残酷绞杀与武力上的阴险威胁,如同两条不断收紧的冰冷绞索,令人窒息。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田家核心层再次齐聚于那间阵法悄然开启、隔绝内外的密室议事厅。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压抑,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硝烟味与铁锈般的血腥气。
负责家族生意的大长老田文轩,这位为田家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首先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虑:“家主,各位……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十倍。林家那群疯狗,低价倾销之势非但未减,反而变本加厉,如今已像瘟疫一样蔓延至周边数个小镇!我们的百草堂……已经完全停摆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角皱纹深刻如刀刻:“库房里积压的药材价值数万金币,资金链……最多再支撑半月,若再无进项,家族各项用度,包括子弟们的修炼资源,将彻底断绝!而且,昨日落鹰涧之事,我们虽极力压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恐怕已经泄露。一些原本与我们交好、有合作的小家族和散修,今日已开始找各种借口推脱延后交易,他们……是怕了,生怕被我们田家这艘将沉的船牵连,惹上灭顶之灾!”
话音刚落,主管家族防卫的长老田破军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黑铁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身材魁梧,修为在武师中阶,此刻却满脸怒容与憋屈:“家族护卫队已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加强巡逻,所有重要产业都加派了人手!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林家既然敢派武师带队的精锐冒充匪徒劫道,谁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下一次他们又会攻击哪里?是我们的矿场?还是外出的子弟?我们总不能把所有子弟都关在家里不出门!长久下去,敌人没打进来,我们自己就先人心惶惶,未战先溃了!”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和肩上。即便在座的核心亲信已知晓家主田震山奇迹般地突破至宗师之境,拥有了顶尖武力,但面对林家这种全方位、无孔不入的阴损打压,个人武力的威慑在对方未直接撕破脸皮、掀起全面家族战争之前,似乎也难以立刻扭转这令人窒息的劣势局面。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感萦绕在每个人心中。
厅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闷寂静,只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几位长老眉头紧锁,面色铁青,苦思破局之法。硬拼?林家背后那若隐若现的州府势力如同迷雾,深浅不知,贸然开战,绝非上策,很可能正中对方下怀。妥协?求和?看看林家如今展现出的贪婪与狠辣,田家若低头,只会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就在绝望与焦躁的情绪即将蔓延开来之际,一直沉默旁听、周身气息因近期突破而愈发沉凝浑厚的田作龙(武师高阶),猛地抬起头。他虎目之中精光爆射,先是看向沉稳如山的父亲,随后目光落在身旁沉静不语、却隐隐已成为众人下意识忽略的焦点的弟弟田作荣身上。
他声音洪亮,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沉闷的议事厅内:“父亲!诸位叔伯!我们或许都陷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只看到了林家的攻势凶猛,却忽略了我们田家自己拥有的、他们绝对无法企及的独特优势!”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聚焦在他身上,带着疑惑与一丝被点燃的希望。
田作龙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继续朗声说道:“林家的优势,在于其不择手段的商业打压和可能存在的武力后援,他们想用这种阳谋,一点点耗干我们的血,逼死我们!但我们田家,并非没有王牌!”
他猛地抬手,指向田作荣:“我们的优势,就是荣弟!荣弟的炼丹天赋,诸位叔伯有目共睹!他能独立炼成回元丹,能改良丹方,其技艺甚至远超那日来自州府药师殿、眼高于顶的赵明轩!这才是我们田家真正的、独一无二的、足以扭转乾坤的筹码!”
他话音一顿,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每一张脸庞,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所以,与其困守清河郡这一隅之地,被动地应对林家层出不穷的阴招损招,疲于奔命,不如我们主动出击,釜底抽薪!”
“作龙,你的意思是……?”田震山目光微动,心中已隐隐猜到了长子的想法,一股激赏之意油然而生。
“让荣弟前往州府,参加不久后即将举行的州府药师殿学徒选拔!”田作龙斩钉截铁,声音充满了无可置疑的信念,“以荣弟之能,通过选拔,成为药师殿的正式学徒,机会极大!甚至,有极大希望被某位炼丹大师看中,收为亲传!”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几位长老先是猛地一愣,仿佛没听清一般,随即,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彩!
“妙啊!妙啊!!”大长老田文轩激动得猛地一拍大腿,几乎要跳起来,花白的胡子都在剧烈颤抖,“我怎么没想到!州府药师殿!那可是汇聚了整个青州最顶尖炼丹资源和人才的庞然大物,地位超然,连郡守大人都要以礼相待!林家背后就算有州府势力支持,也绝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一位药师殿的正式学徒下手!否则便是公然打药师殿的脸面,后果绝非他们所能承受!”
“何止是不敢下手!”另一位素来沉稳的长老此刻也兴奋得满脸红光,急切地补充道,“一旦荣少爷成功加入药师殿,我田家便与药师殿这尊庞然大物有了一丝正式的香火情分!这层关系,就是一道护身符!林家再想动我田家,哪怕只是暗中使绊子,都必须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起药师殿可能的追查和怒火!这是真正的投鼠忌器!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仅如此!”田作龙思路越来越清晰,分析越发透彻,“荣弟若能进入药师殿,凭借其天赋,必将能得到更好的培养,接触到更高深的丹道知识和更广阔的天地!届时,无论是获取宝贵的炼丹资源反哺家族,还是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寻求药师殿的调解或支持,都拥有了切实的可能性和渠道!这才是从根本上破解当前死局的关键一步!能将林家的商业打压和武力威胁,无形中化解于外,为我田家赢得宝贵的喘息和发展时间!”
轰!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灼灼地聚焦在了始终沉默不语、静立一旁的田作荣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震撼、期待、以及一种将全部希望寄托其上的沉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不知不觉间,竟已成为了家族能否在这场灭顶之灾中存活下去、甚至涅盘重生的唯一希望所在!
田震山眼中满是欣慰、自豪与沉重的决断。他目光如炬,看向自己这个一次次带来惊喜的儿子,沉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议事厅内回荡:“荣儿,此事关乎家族存亡兴衰,前路必然遍布荆棘,艰辛远超你想象。州府之地,天才云集,竞争之激烈远超清河郡百倍。你,可愿担此重任?为我田家,争这一线生机?”
田作荣缓缓抬起头。清亮的眼神中,没有半分退缩与畏惧,唯有经过落鹰涧生死搏杀后沉淀下的冷静与坚韧。他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但更多的,是一种破开迷雾、找到方向的坚定。家族需要他,而他,也无比渴望踏上那个更广阔的舞台,去验证所学,去追求那至高无上的丹道境界!
他上前一步,步履沉稳,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荡在每一位家族核心成员的耳中:“父亲,诸位叔伯。田家生我养我,如今家族有难,作荣义不容辞。我愿前往州府,参加药师殿选拔。必竭尽所能,倾尽全力,考入药师殿,为家族,争得这破局重生之机!”
“好!好!好!”田震山霍然起身,宗师气势虽刻意收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勃然而发,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既然如此,此事便定为家族最高战略!即日起,家族所有剩余资源,优先向荣儿倾斜,全力助其备战选拔!对外,严格保密荣儿此行真实目的,一切暗中进行!”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最终落在田作荣身上,语气深沉如海:“荣儿,你身上,维系着田家上下百余口的未来与希望。此去州府,前路艰险,人心叵测,万事定要小心谨慎。家族,等你佳音!”
“谨遵家主之令!”众人齐声应喝,声震屋瓦。之前的阴霾、焦虑与绝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全力一搏的昂扬斗志与炽热希望!
一条通往州府的破局之路,在田家众人面前,豁然开朗。而所有的希望与未来,都寄托在了那个即将远行的少年单薄却异常坚实的肩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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