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寒露后的第三夜,风卷着细碎的霜花拍打在未央宫的琉璃瓦上,发出细密的脆响。
林墨率三百铁骑自骊山星夜疾驰,抵达玄武门时,城门竟未落锁。守将见他眉心日月印记黯淡如烛火,胸甲上血迹未干,便知归墟之行必是九死一生,未敢多问,直接放行。
御书房内,萧清凰正对着山河社稷图上明州港的方向出神。图上的光点已从三百艘增至五百,如一片蝗虫般悬在东海之上。听见脚步声,她未回头,只轻声问:皇陵之下,埋的是什么?
埋的是我们的亲人。林墨将那面从第三层带出的黑火晶镜置于案上,镜中七位议长的脸已化作飞灰,但镜框背面浮现出一串坐标,直指京城东北角。
那是国子监的方位。
国子监...萧清凰指尖轻点,图中代表国子监的区域竟被一层黑雾笼罩,朕早该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查尔斯与崔明轩密会藏书阁,不是偶然。
是刻意引导。林墨右眼战场视野中,国子监上空的炁能流动呈现出诡异的漩涡状,议会的秘密基地,就在藏书阁地下。残魂的记忆里,国师曾将三分之一的黑火储备藏于圣贤书
圣贤书?沈墨白从暗处走出,他是天机院唯一未被渗透的骨干,国子监确实有一部《圣贤书》,是前朝传下的石刻经文,共三千六百块,堆满整个地下三层。若说藏黑火...确实可行。
但如何进入?陆九渊机关义肢发出过载的警报,国子监是礼部重地,白日学子众多,夜间有禁军巡逻。强行闯入,会打草惊蛇。
不必强闯。林墨展开从南蛮工厂带回的阿尔比恩工程图纸,图上详细标注了黑火能源输送管道议会的基地需要持续供能。查国子监近三年的炭火采购记录,若远超正常用量,便是线索。
影七效率极高,半个时辰后便呈上密报:国子监自开元元年起,每月采购五千斤,但礼部账册显示,实际消耗的炭火不足百斤。剩下的四千九百斤,去向成谜。
石炭是掩护,林墨冷笑,他们运的是黑火原矿。
他起身,对萧清凰道:陛下不必去。此战,臣一人足矣。
一人?萧清凰挑眉,朕的影卫,你的旧部,都是摆设?
是诱饵。林墨语气平静,议会想看清我的底牌,我便亮给他们看。但陛下的底牌,不能亮。
他压低声音:国师的后门,在您的胎记里。您若亲临,议长便能通过终焉号直接引爆它。
萧清凰指尖抚过眉心。那里,凤凰胎记已化作淡金色,仿佛随时准备离体而去。她沉默片刻,取下腰间佩剑抛给林墨:带着它,如朕亲临。
林墨接过剑,剑身温热,带着她的体温与一缕角宿之力。
三更时分,国子监藏书阁外。
林墨未带大军,只率二十名影卫与十名镇北军旧部。他们身着夜行衣,如幽灵般掠过屋檐,落在藏书阁后院天井中。天井中央,那部《圣贤书》的石刻经文堆叠成山,看似寻常,但林墨右眼视野中,每块石刻内部都流淌着黑火的银光。
启动。他低语。
凤鸣剑出鞘,角宿之力注入地面。石刻经文仿佛被激活,一块块自行挪移,露出地下三层的入口。入口被一层透明的炁能护盾笼罩,护盾上跳动着每秒三千次的能量波动——正是阿尔比恩的维多利亚之盾技术。
将军,此盾需黑火核心才能破开...影七话音未落,林墨已将苍云断刃刺入护盾。
刀身内,林惊澜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怒吼。这怒吼不是攻击,是——请求护盾识别他为。
维多利亚之盾的逻辑核心,竟真的响应了。护盾如水波般分开,露出漆黑的阶梯。
林墨率先踏入。
地下三层,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达十丈,由陨星铁柱支撑。四周墙壁上嵌满黑火晶灯,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最震撼的是中央堆积如山的武器——十万把炁能弩,三万支黑火枪,五千门炁能炮,以及...一百具影武者培养舱。
舱中漂浮着赤裸的人体,每个都与林墨或萧清凰七分相似。他们是议会为双王准备的备用容器。
将军,这里...张虎的声音发颤。
是议会的军械库,也是他们的兵工厂。林墨走向培养舱,舱体上的编号触目惊心:第十一号·备选1备选100。
而编号旁,刻着一行小字:双王陨落,容器激活。
他们想复制我们?影七惊怒。
不,是替代。林墨触碰舱体,黑火能量涌入识海,带来议会的计划书——若双王在三日内未做出选择,这些容器将被注入他们的记忆与力量,成为议会新的傀儡。
毁掉这里。林墨下令。
但就在此时,军械库深处传来掌声。
不愧是第十号,查尔斯爵士从阴影中走出,但这次不是影武者,是真身。他穿着完整的阿尔比恩陆军元帅服,胸前的勋章在黑火光芒下熠熠生辉,这么快就找到了核心。
他身后,跟着百名阿尔比恩精锐士兵,每人手持最新式的黑火连射铳,枪口对准林墨。
将军,查尔斯微笑,议长让我转告您,毁掉军械库,等同于向议会宣战。您确定要这么做?
我确定。林墨话音刚落,百名士兵同时开火。
千钧一发之际,林墨将凤鸣剑插入地面。角宿之力爆发,化作一道光幕,将弹丸尽数弹开。同时,他右手苍云断刃横扫,刃光如月,将十名士兵拦腰斩断。
但诡异的是,断肢处流出的不是血,是黑水。这些士兵,竟也是影武者。
真身在哪?林墨厉喝。
查尔斯大笑,身体开始透明化:真身?整个军械库,就是真身!
他消失了,而四周的墙壁、地面、穹顶,同时亮起无数双眼睛。每一只眼睛,都是一枚黑火晶球,球中映着议会的七位议长。
欢迎来到,终焉议会的意识中枢七声道重叠响起,这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是我们的延伸。你毁得掉吗?
林墨沉默。他确实毁不掉,但...他本就不必毁。
他取出那枚从归墟带回的净化黑火核心,核心在手中旋转,释放出的不是破坏,是——理解议会七位议长的执念,理解他们的恐惧,理解他们为何要将世界数据化。
因为你们害怕失去。林墨轻声说,你们穿越了太多时空,失去了太多同伴,所以想用陨星铁将一切定格,永不失去。
但你们忘了,他抬头,直视无数黑火晶球,失去,才是活着的证明。
他抛出净化核心,核心在空中炸裂,化作无数光点,每一点都承载着一段记忆——林惊澜的守护、楚昭然的悔恨、月漓的忠诚、林渊的解脱...
这些记忆,如病毒般感染了整个意识中枢。
军械库开始颤抖,黑火晶灯一盏盏熄灭,影武者培养舱纷纷破裂。
不!停下!七声道嘶吼,你会毁了所有数据!
是解放。林墨平静地说。
当最后一盏晶灯熄灭时,军械库陷入黑暗。但在黑暗深处,却亮起一盏幽蓝的灯。
灯下,是一个囚笼。
笼中,囚禁着一名女子。她金发碧眼,却面容枯槁,正是墨翟的真身。
将军...她虚弱地开口,你终于...来了。
林墨劈开囚笼,扶住她:他们为何囚你?
因为...墨翟咳出一口血,我是唯一知道...议长真身的人。
是谁?
墨翟指向囚笼底部,那里刻着一行字:议长真身,在时空塔。塔在阿尔比恩,阿尔比恩在...第十一号觉醒者的记忆里。
林墨心头剧震。议长不在外部,在他与萧清凰的记忆深处。
还有...墨翟递给他一枚钥匙,这是终焉号的舰长之钥,能控制整个舰队。但钥匙需要...双王心头血,才能激活。
她闭上眼,气息渐弱:告诉清凰...我从未背叛...我只是...想回家。
她的身体化作黑水,但钥匙留在了林墨掌心。
林墨握紧钥匙,走出军械库。外面,张虎正焦急等待。
将军,如何?
毁了。林墨将钥匙收入陨星铁匣,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看向明州港方向,血月之下,终焉号的轮廓如巨兽盘踞。
传令,他沉声道,全军集结,目标明州港。三日后,与陛下会师。
这三日...
三日,他翻身上马,我要闭关,与清凰...做一次真正的选择。
共生契约下,他能感觉到,她也在等他。
等他们一起,做出那个能终结一切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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