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砸落在泥泞的沼泽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稠密的雨幕将天地连成一片灰蒙,四周扭曲的枯木如同蛰伏的鬼影,在电光撕裂天空的刹那,显露出狰狞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腐烂与某种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甜腥气息——那是九幽秽气混杂着毒瘴的味道。
聿战深青色的斗篷早已湿透,紧贴着他挺拔而冷硬的身躯。他每一步都踏得极其谨慎,银灰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前方及两侧看似平静、实则可能暗藏致命杀机的泥沼与水洼。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蔓延,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或声响。
洛姝紧跟在他身后半步,兜帽下的脸庞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体内那轮新生的、融合了古老核心馈赠的力量之阳正稳定地运转着,带来前所未有的充盈感与温暖,驱散着沼泽的阴冷与潮湿。她努力适应着这暴涨的力量,将其凝聚于周身,形成一层极淡却坚韧的金银交织的光晕,将试图侵袭的秽气与毒瘴细微颗粒隔绝在外。
两人沉默前行,只有风雨声、脚步声以及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然而,力量的融合并非一帆风顺。
那来自净化核心的太古金乌之力虽已被初步驯服收纳,但其本质过于磅礴浩大,远超洛姝现今所能完美掌控的极限。它如同被暂时安抚的巨兽,潜伏于经脉气海深处,与洛姝自身修炼而来的、更为“年轻”的金乌之力,以及聿战为助她稳定而残留的、那一丝精纯的银月之力,并未达到真正的、圆融无暇的平衡。
这种不平衡在平静时尚不明显,但在此刻——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沼泽,周围环境中的污秽与邪恶气息浓度陡然攀升。空气粘稠得几乎化不开,那甜腥腐朽的味道无孔不入,甚至开始带着一丝微弱却直刺灵魂的蛊惑低语。地面那些如同血管般蔓延的黑色污染脉络也更加清晰可见,其中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缓慢蠕动。
这些外界的污秽能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断冲击、试图侵蚀洛姝体表的防护光晕。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与她体内那尚未完全平静的太古之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并非友好的呼应,而是一种挑衅般的、充满恶意的撩拨!
起初只是细微的躁动。洛姝感到丹田气海内那轮金色光阳的旋转速度微微加快,散发出的热量略有提升。她以为是自身紧张导致的正常反应,并未太过在意,只是更加专注地收敛心神,稳固防护。
但很快,情况开始失控。
当她一步踏入一片看似寻常、实则下方淤泥中翻涌着浓稠黑气的区域时——
“嗡!”
一股极其阴冷尖锐的秽气能量,如同毒针般猛地刺穿了她体表光晕最薄弱的一点,瞬间钻入她的经脉!
“!”洛姝身形猛地一颤,闷哼一声。
这股外来的、充满恶意的邪气,并未能立刻对她造成实质伤害,便被其体内磅礴浩大的金乌之力本能地灼烧驱散。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却像是一根投入油锅的火柴,瞬间引爆了她体内那潜藏的不稳定!
一直被勉强压制着的、那属于太古力量的狂野本性,被这外邪的刺激彻底激发!它仿佛认为受到了挑衅和侵犯,骤然暴动起来!
“呃!”洛姝只觉得丹田处如同炸开了一座火山!灼热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间失去控制,疯狂地冲向她的四肢百骸!远比之前融合时更加猛烈、更加凶戾!
经脉被强行拓宽后的坚韧度在这等冲击下竟也显得岌岌可危,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难以忍受的剧痛!皮肤表面刚刚平复的金银光芒再次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却不再是和谐交融的状态,而是金芒狂闪,银辉紊乱,彼此冲突碰撞,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她的身体瞬间变得滚烫,脸颊绯红,瞳孔深处金光大盛,却带着一丝痛苦的涣散。
“洛姝?!”前方的聿战几乎在异变发生的瞬间便察觉不对,猛地转身。
他看到洛姝周身能量失控暴走的骇人景象,脸色骤变!一步跨回她身边,手指疾点她眉心与胸口几处大穴,试图以银月之力强行封镇其失控的力量。
但他的力量刚一侵入,便遭到了更加激烈的排斥!
此刻洛姝体内暴走的金乌之力,充满了排外的攻击性,将任何外来力量都视为入侵之敌。聿战那清冷的银月之力非但没能起到安抚作用,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反作用力,混合着灼热爆烈的金乌之力与冰冷肃杀的银月之力,猛地从两人力量接触点爆发开来!
“!”聿战猝不及防,竟被这股狂暴的冲击力狠狠弹开,蹬蹬蹬连退数步,才强行稳住身形,体内气血一阵翻涌,按在洛姝身上的手指被震得发麻!
而失去了他力量的短暂干预和支撑,洛姝再也无法压制那彻底暴走的能量洪流。
她猛地仰头,喷出一小口灼热的鲜血,血珠尚未落地便被蒸发成赤红色的气雾。眼中炽盛的金光迅速黯淡、熄灭,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倒在冰冷泥泞的沼泽地上,溅起一片污水。
周身逸散的金银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了几下,彻底湮灭。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洛姝!”
聿战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他顾不上调息,疾冲回她身边,单膝跪地将她扶起。
指尖触碰到她的脖颈,脉搏微弱而紊乱,体内的能量更是乱成一锅沸粥,横冲直撞,不断冲击着她的经脉和内腑,照这个趋势下去,不需外界任何攻击,她很快就会因内力反噬而经脉尽断、脏腑碎裂!
怎么会这样?!
聿战银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心急如焚”的情绪。他试图再次渡入银月之力为她梳理暴走的能量,但方才那激烈的排斥反应让他投鼠忌器。他深知,此刻再贸然注入异种能量,很可能直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必须让她自行稳定下来,或者……找到一种能让她体内力量认可并接受的外部引导。
自行稳定?以她如今昏迷的状态和那太古之力的狂野,根本不可能!
外部引导?除了同源的力量……
同源?
聿战猛地抬头,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沿着冷峻的线条滑落。他银灰色的瞳孔急剧收缩,看向沼泽更深处的方向——那里,是渊息之井,是污秽的源头,但同时也是……金乌之力最古老纯粹的诞生地之一?不,不对,那里的力量早已被污染扭曲。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洛姝苍白如纸的脸上,脑中飞速闪过之前的一切:静思堂的共鸣、战斗中的协同、洞穴核心的交融……
他们的力量,同源而生!
银月与金乌,本是一体两面!
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在于这“同源”二字!在于之前那几次成功产生的、玄妙的“共鸣”!
但此刻洛姝昏迷,无法主动配合,而他自己对银月之力的理解虽深,对那更深层次的本源联系却也只是初窥门径。该如何做?如何才能引动那共鸣,来平复她体内狂暴的同胞力量?
从未有过的慌乱感如同沼泽的毒雾,丝丝缕缕地侵蚀着聿战一贯冰封般的冷静。他紧紧抱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女子,看着她唇边刺目的血迹,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不能失去她。
不仅仅因为她是对抗逐日教、净化渊息之井的关键,不仅仅因为她是金乌血脉的传承者。
更因为……她是洛姝。
是那个在静思堂圆台上倔强尝试的少女,是那个在遗迹广场中与他并肩作战、默契渐生的同伴,是那个在净化核心前承受洪流却坚韧不拔的勇者,是那个……悄然无声地,在他冰封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细微却无法忽视涟漪的人。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落在洛姝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蜿蜒滑落,如同冰冷的泪痕。
聿战猛地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越需冷静。
他小心翼翼地将洛姝平放在一处相对干燥、略微凸起的树根上,迅速检查四周环境,布下几个简易的预警和防护禁制。尽管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沼泽深处,这些禁制的作用有限,但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然后,他再次回到洛姝身边,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不再试图将力量直接渡入洛姝体内,而是开始全力运转自身的银月之力。
他不再将其视为冰冷的武器或守护的壁垒,而是努力回忆、追溯、模拟着之前几次与洛姝力量共鸣时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超越单纯属性差异的和谐与共鸣。
清冷的银辉自他体内缓缓弥漫开来,不再带有丝毫攻击性或排斥感,反而变得极其柔和、内敛,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与引导的意味。他尝试着,将这份经过精心调整的力量气息,如同蛛网般极其轻柔地、缓慢地笼罩向昏迷的洛姝,不再是侵入,而是……环绕,是贴近,是无声的呼唤。
呼唤着那同源而生的另一半。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而精细的过程,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无比。聿战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与雨水混在一起。他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但按在洛姝肩井穴上的手指,却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
时间一点点流逝。洛姝的脉搏依旧微弱紊乱,体内的能量风暴仍在肆虐。
外界,暴雨未有停歇之意,反而愈发狂躁。远处浓雾深处,隐约传来几声不同于风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响与低沉的咆哮,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此地的能量异常波动所吸引,正在逐渐靠近。
聿战的心不断下沉。
他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是否能成功?洛姝是否能够挺过这一关?
所有的希望,都系于这微妙而艰难的力量共鸣之上,系于那古老传说中本为一体的日月之源。
冰冷的雨,无情地浇灌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也浇灌着树下这对陷入绝境的男女。希望渺茫如风雨中的残烛,却又承载着所有的重量,在黑暗中艰难地摇曳,不肯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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