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前的格式化清算结束不到五日，两道圣旨便从紫禁城发出，通过《大明日报》和遍布全国的驿传系统，昭告天下。
第一道，正式废除全国所有卫所，将其土地、人口尽数收归国有，由户部与新成立的屯垦总局统一管理。
第二天，京师西山皇家讲武堂，正式开学。
首批招募学员五百名，其中三百名来自新军中考核优异的年轻士兵，另外二百名，则带有强制性指标，分配给了京中各大勋贵府邸的适龄子弟。
这两道旨意，一套组合拳，打得整个旧勋贵集团晕头转向。
军事上，他们世代相传的兵权被釜底抽薪；经济上，他们赖以为生的卫所田产被强行剥夺。
然而，面对朱由检那近乎神魔般的个人武力，以及京营新军冰冷的后膛枪，任何军事上的反抗都无异于自取灭亡。
于是，在成国公朱纯臣的秘密串联下，这群被逼到墙角的老虎，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发起反击——道统。
他们联合了朝中一批思想僵化的保守派文官，开始大肆宣扬“祖宗之法不可变”、“兵者当以忠勇为本，而非奇技淫巧”的论调，企图从思想上、从道义上，否定皇帝的整个军事改革。
讲武堂开学第一日。
朱由检亲临授课。
宽敞明亮的讲堂里，坐着五百名身穿笔挺新作战服的年轻学员。
他们一个个腰杆挺直，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对皇帝的狂热崇拜。
讲堂的后方，还特设了一排旁听席。
成国公朱纯臣，以及其他几位国公、侯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他们的身后，还站着几名气息彪悍的亲兵家将。
他们是奉“旨”前来观摩的。
朱由检走上讲台。
讲台上没有兵书，没有战策，只有一块巨大的、被称之为“黑板”的黑色木板，以及几根白色的粉笔。
“今日，第一课。”朱由检的声音不带感情，“弹道学基础。”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让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宋应星的弟子，走上讲台。
那名年轻的数吏，面对台下数百双眼睛，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长串学员们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
“此为炮弹在不考虑空气阻力情况下的理想抛物线公式，y = tan(a)x ……”
台下的学员们，无论是新兵还是勋贵子弟，全都看得云里雾里，如同在听天书。
后排旁听的成国公朱纯臣，看着黑板上那些鬼画符，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等的机会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出坐席，来到讲堂中央，对着朱由检深深一躬。
“启禀陛下，老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悲愤和慷慨。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我大明军人，当以《孙子兵法》、《武穆遗书》为圭臬，以忠君报国之念、悍不畏死之勇为根本！”
“可如今，陛下竟在这讲武堂之上，不讲谋略，不谈忠勇，反而让一群竖子在此摆弄什么公式、算学！”
“此乃奇技淫巧，是舍本逐末！长此以往，我大明军人的武勇之魂，悍勇之气，都将被这些靡靡之物消磨殆尽！国将不国啊陛下！”
他的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引得他身后几位老勋贵连连点头，就连台下一些勋贵子弟，眼中也露出了认同之色。
在他们的观念里，打仗靠的就是一个“勇”字。
成国公见状，心中更添底气。
他猛地一转身，指向身后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家将。
“陛下请看！”他高声道，“此人乃臣之家将，姓王，自幼随臣征战沙场，手刃敌寇过百，人称百人斩王魁！
“他不懂什么公式，但他身上这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杀气，这千锤百炼的武艺，才是我大明军队真正的战力之源！”
成国公再次转向朱由检，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
“老臣愚钝，不明陛下深意。故此，恳请陛下，以臣之家将，与陛下这新学之兵，当场一较！让在场的所有人看看，究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武勇之气管用，还是黑板上这些鬼画符管用！以证何为强军之本！”
这是赤裸裸的叫板。
他要用一场最直观的武力对决，来公开羞辱皇帝的军事改革哲学。
一瞬间，整个讲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由检身上。
朱由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系统上一行文字弹出。
【检测到来自“旧有军事利益集团”发起的，基于“传统武勇论”的逻辑挑战。】
【系统判定：该挑战可作为一次公开的“效率对比实验”，用以采集数据，并向系统内所有军事单位，直观地纠正错误认知。】
【方案：批准执行。】
“准。”
朱由检只说了一个字。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因为紧张而坐立不安的年轻学员。
他没有挑选那些身材最高大、看起来最孔武有力的，而是随机地，指向了队列中一个身材中等，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
“你，出列。”
那名少年兵猛地一愣，随即在周围人惊愕的目光中，紧张地站了起来。
“演示一下，何为效率。”朱由检的声音平淡无波。
全场哗然。
“陛下三思！”
“陛下，此子年幼，恐非王将军对手啊！”
几名新军的教官急忙出列，想要劝阻。
用一个刚入伍不到三个月，看起来还没长开的新兵蛋子，去对决那个传说中斩人过百的壮汉？
这在所有人看来，都不是比试，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必败无疑的羞辱。
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成国公的嘴角压抑不住的上翘。
他认为，这个年轻的皇帝，在接连的胜利之后，已经狂妄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他这是在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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