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还残留着昨夜战略会议留下的咖啡香气。强子站在巨大的全国地图前，手指从珠三角的起点缓缓向北移动，划过长江流域，最终停在东北老工业区的地带上。地图上已经钉了七枚红色图钉，像一簇倔强的火苗。
“华北、华东、西南……”他喃喃自语，“还缺东北。”
门被轻轻推开，阿梅端着两杯新泡的茶走进来。她顺着强子的目光看向地图，了然一笑：“又在看你的江山？”
强子接过茶杯，雾气氤氲了他的眉眼。“不是江山，是战场。”他指着地图上东北那片空白，“这里，我们必须去。”
“因为那里的汽车工业？”
“因为那里的冬天。”强子的目光变得悠远，“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雪山找原材料的日子吗？零下三十度，设备都冻僵了，可老师傅们用棉被裹着机器也要干完订单。东北的工业血脉里，有种不一样的东西。”
阿梅沉默片刻。她太了解强子——这个从流水线上一步步走上来的男人，决策从来不只是看报表数据。
三天后，强子带着核心团队飞抵沈阳。
考察进行到第四天，当地政府推荐了位于开发区的一家濒临破产的国有五金厂。厂区很大，苏联风格的老厂房高高矗立，红砖墙上还留着上世纪的口号痕迹。积雪未扫，踩上去发出咯吱声响。
“设备太旧了，”随行的财务总监小声说，“工人平均年龄四十七岁，养老负担重。不如在隔壁市新建……”
强子没说话，径直走向车间。
车间里，一位老师傅正带着两个年轻人在检修一台老旧的冲压机。老师傅的手布满老茧，动作却精准得像在绣花。他不用看图纸，仅凭敲击的声音就能判断零件内部的磨损程度。
“这里，”老师傅指着机器内部，“有个齿轮要换了。但这型号早停产了。”
年轻人面露难色：“厂长，定制的话又要耽误三天……”
“不用。”老师傅从工具箱里翻出一个略有差异的齿轮，拿起锉刀，在寒冷的空气中开始打磨。金属碎屑飞舞，他的呼吸凝成白雾，额角却渗出汗珠。
四十分钟后，那个齿轮严丝合缝地装了进去。机器重新轰鸣起来。
强子站在原地，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在南方的那家小工厂里，老赵师傅也是这样，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教会他如何让老机器起死回生。
“就这里了。”强子突然说。
团队众人都愣住了。
“强总，从商业角度……”
“我知道。”强子打断他，目光仍停留在那个老师傅身上，“但有些东西，报表算不出来。”
当晚的谈判桌上，强子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方案：不强裁一个老员工，不废弃一条老生产线，而是将这里改造为“特种零部件研发生产基地”，专门攻克高精尖定制订单。
老厂长，也就是车间里那个老师傅，握着强子的手，久久没有松开。他的手很粗糙，却滚烫。
“我在这厂子四十年了。”老厂长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它从辉煌到没落。年轻人一个个走了，就我们这些老家伙守着。不是不能退休，是不甘心啊。”
强子反握住那双布满沧桑的手：“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在东北的家。”
签约仪式后的晚宴上，强子独自走到厂区深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他的肩头。他掏出手机，给阿梅发了一条语音：
“阿梅，我找到我们要的东北了。不是因为它能赚多少钱，而是因为这里的老师傅们，还保留着咱们这行最珍贵的东西——那种把每个零件都当成艺术品的匠心。这才是强胜真正的根基。”
他挂掉电话，望向远处。新落成的“强胜集团东北基地”牌子在风雪中稳稳立着，像一枚刚刚钉入中国版图的螺丝钉。
而这枚螺丝钉，将要连接起南北，贯通产业链，在更广阔的土地上，扎下强胜的根。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地图上还有空白，而他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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