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炬领命后，即刻带着八名心腹护院前赶往前院。
院中已按籍贯、入职时长分作三排站立，新来的下人神色惶恐，老仆们也个个屏息敛声，秋风卷着银杏叶掠过青砖，更添几分凝重。
“诸位，昨夜山庄遭歹人潜入，暗室泄密，老爷有令，彻查内鬼。”周炬声如洪钟，目光扫过众人，“三个月内入职者出列，随我去偏厅问话；负责暗室周边洒扫、巡逻的护院，另站一排。”
人群一阵骚动，十余名年轻下人战战兢兢走出队列，其中一个面色蜡黄的小厮脚步虚浮，被身旁人撞了一下，竟险些摔倒。
周炬脸色一沉，示意护院将他单独记下。
偏厅内，问话逐一进行。
周炬不循常理，不问昨夜行踪，反倒细究入职时的引荐人、日常往来的同伴，甚至家中亲眷的住处。
轮到那面色蜡黄的小厮时，他双手紧捏着衣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的……小的叫阿柴，是三个月前经厨房张妈引荐来的，负责打理西跨院的花草，从没去过暗室那边……”
“张妈？”周炬指尖抵着桌面，“张妈上月已告老还乡，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阿柴神色慌张，眼神躲闪：“不……不知，只听她说回乡下养老……”
“撒谎！”周炬猛一拍案，“张妈无儿无女，是山庄的老人，何来乡下可回？前日有人见你鬼鬼祟祟往庄外送信，那信是给谁的？”
阿柴浑身一软，瘫坐在地，眼泪鼻涕直流：“周管家饶命！是……是有人逼我的！他们抓了我的娘，让我每隔十日递一次山庄的布防图，还说若泄露此事，便杀了我娘……”
周炬冷哼一声，示意护院将阿柴押下去：“带下去严加看管，待禀知老爷，再定夺如何处置。”
处理完阿柴，周炬又转向暗室周边的护院。
领头的护院赵今武神色坦然，一一回禀换班时辰与巡逻路线，看似无懈可击。
周炬突然话锋一转：“昨夜你与李二顺换班时，为何晚了一刻钟？”
赵今武心头一紧，强作镇定：“昨夜起了风，灯笼被吹灭了，我寻火折子耽误了些时辰。”
“哦？”周炬挑眉，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时”字的黑色令牌，“这是那名被擒歹人身上搜到的，你认得吗？”
赵今武瞥见令牌，脸色瞬间惨白，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周管家……我……”
“时字令牌，是鬼手詹时的信物。”周炬声音冰冷，“你身为护院头领，竟勾结外贼，出卖山庄布防，可知罪？”
赵今武浑身颤抖，磕了三个响头：“小人一时糊涂！他们许诺给我千两白银，让我趁机篡改换班时辰，还告知他们暗室的机关破解之法……我对不起老爷的信任！”
周炬当即下令将赵今武扣押，又细细盘问其余护院。果然从其中两人口中得知，赵今武曾私下拉拢他们，许以重金，只是两人心存顾虑，并未应允。
折腾至日暮，周炬带着阿柴、赵今武二人的供词，以及那枚“时”字令牌，来到周萧景的书房。
“老爷，内鬼已擒获。”周炬将供词递上，“阿柴是被胁迫传递消息，赵今武则是与勾结外贼，暗室的位置与机关，皆是他所泄露。”
周萧景翻阅着供词，眼神愈发阴沉，手指捏着那枚“时”字令牌，冷声道：“好大的胆子。”
“老爷，接下来怎么办？”周炬恭声问。
周萧景沉吟片刻，沉声吩咐周炬：“鬼手詹时行踪不定，贸然行事，必会打草惊蛇。将暗桩撒出去，锁定鬼手詹时的行踪，围而剿之。”
与此同时，马康也探到了袭击周家山庄夜衣人的来路，亲自到师父书房禀报。
“是鬼手詹时做下的？”秦老爷略感意外，“他为甚去犯周家山庄？而不是我秦邸？”
“师父，徒儿还探到一个内幕。”马康语带兴奋，眼里泛着光，笃定道，“这鬼手詹时与那屠龙帮帮主屠裴然，原来是同门师兄弟。若徒儿没猜错的话，鬼手詹时袭击山庄，定与一年前屠裴然夜袭周家山庄有关。”
“甚？鬼手詹时和屠裴然是师兄弟？在江湖上怎没听过他二人有这样一层关系？”
“师父，徒儿也是偶然得此消息。那屠裴然的爹在多年前曾救过一个孤儿，并收了这个孤儿为徒，这个孤儿就是鬼手詹时。谁曾想，一年后，屠裴然的爹突然暴亡，屠裴然当时也还年幼，撑不起屠家帮。”
“屠家帮就此中断了长达十余年之久，屠裴然与鬼手詹时也各自另投别的师门。但屠家帮对詹时的恩情，詹时也没忘，一直将屠裴然视做师兄。”马康将获得的内幕如实告知秦老爷。
“原来如此！”秦老爷沉思片刻，问马康，“现鬼手詹时隐在何处？”
“禀师父，徒儿追踪那詹时一日一夜，他去了屠龙帮，就没再出来。”
“看来是求助屠裴然去了。只是，就算屠裴然一年前在周家山庄吃了亏。也不至于寻仇，要置一个婴孩于死地。”秦老爷蹙起眉，神色中带着轻视。
“屠龙帮本就不是什么正道帮派，不然也不会打周家山的主意。加之这鬼手詹时，也非善类。”马康一脸鄙视的神情。
“既然如此，不必留对他们留情。灭之，以绝后患！”秦老爷声带狠决。
“明白，师父，徒儿这就去办。”马康领命退下。
马康刚踏出门槛，秦老爷的手指在案头的青铜镇纸上重重叩了三下，眼底翻涌着未散的阴鸷。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被秋风刮得猎猎作响的竹叶，沉声道：“来人。”
阴影里应声走出一名黑衣劲装的男子，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主子。”
“马康行事虽勇，却少了几分缜密。”秦老爷沉声吩咐，“你带一队影卫暗中跟着，若屠龙帮有异动，不必请示，直接动手。另外，查清楚鬼手詹时潜入周家山庄，究竟有何图谋。”
“属下遵命。”黑衣劲装男子躬身应下，转身便融入了门外的暮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老爷转过身，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一幅江湖势力分布图上，指尖重重戳在“屠龙帮”与“周家山庄”的标记之间，神色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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