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那永恒暗红的天光，透过城堡大厅新安装的彩色琉璃窗，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勉强驱散了些许宿醉与昨日狂欢留下的颓靡气息。
巴尔揉着依旧有些发胀的额头，从他那张铺着不知名魔兽皮毛的大床上坐起，略显粗暴地推开了身边还在熟睡，肌肤冰凉滑腻的欲魔女仆。
魔鬼强大的体质让他迅速从酒精的麻醉中恢复过来，只是精神上还残留着纵情声色后的些微疲惫。他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宽松的丝绸长裤，走出了房间。
大厅内一片狼藉。倾倒的桌椅，碎裂的酒瓶，泼洒的酒液与食物残渣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血酒，硫磺以及情欲过后特有的甜腻气息。
巴尔皱了皱眉，想起昨晚自己兴致勃勃地把负责打扫的欲魔女仆也拉进了房间，难怪没人收拾。
他的目光扫过大厅，落在了趴在中央长桌上，似乎还在沉睡的艾伦身上。艾伦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伏在桌案，仿佛醉得不省人事。
然而，就在巴尔走近的瞬间，艾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他抬起头，眼神清澈锐利，没有丝毫刚醒时的迷蒙。
红龙血脉不仅赋予了他强大的肉体力量，更带来了野兽般的敏锐感知与恐怖的恢复力，酒精带来的些许影响早已在沉睡中被新陈代谢一扫而空。
“早，巴尔。”艾伦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龙脉觉醒后自然流露的淡淡威压。
“早，艾伦。”巴尔咧嘴笑了笑，拍了拍自己依旧健硕但已非人类形态的胸膛，“看来你这新身体不错，比我恢复得还快。”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随即问道：“看到李维和米娅了吗？”
艾伦摇了摇头，指了指空荡荡的四周：“我醒来就只看到你和我。李维先生和米娅，大概还没起吧。”
巴尔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一个半空的酒瓶，看也不看里面残留的是什么酒，仰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刺激性的舒爽，他长吁一口气，由衷地感叹道：“爽！”
这种放纵与随性，是他身为人类时绝不敢想象的。那时需要恪守的戒律，需要维持的体面，如今在地狱，在这座属于他的城堡里，都可以抛诸脑后。这种堕落的自由，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解脱。
艾伦看着他的举动，也豪迈地拿起旁边一个酒罐，仰头灌了一大口。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畅快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狼藉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一种劫后余生，且拥有了立足之地的粗犷喜悦。
“大早上，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带着明显不悦和慵懒的女声从二楼廊道传来。巴尔和艾伦循声望去，只见米娅正倚在栏杆上，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
然而，两人的目光在接触到米娅的瞬间，都不由得一滞，随即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诧异，米娅身上，穿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深蓝色法师袍，袍子的下摆几乎拖到地上，袖口也长出一大截，将她整个人衬得更加娇小。
那袍子的样式和质感，他们再熟悉不过，分明是李维的衣物！
米娅被两人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柳眉倒竖，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泼辣的模样，没好气地道：“老娘脸上有花啊？看什么看！”
巴尔和艾伦被她这恶人先告状的态度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就在这时，李维平静的声音也从二楼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米娅，说话注意些，不要这么粗鲁。”
令人惊奇的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米娅，在听到李维的声音后，竟然如同被顺了毛的猫儿一般，瞬间收敛了气焰，乖巧地低眉顺眼，轻轻哦了一声，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反差极大的反应，更是让巴尔和艾伦心中泛起了无数猜测，看向李维房间方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李维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廊道上，他依旧穿着合体的便装，神色平静，仿佛昨夜只是进行了一场普通的冥想。
他走下楼梯，目光扫过巴尔和艾伦，最后落在这一片狼藉上，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巴尔闻言，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走到窗边，望着城堡外那片属于他的，虽然荒凉却充满可能的领地，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憧憬。
“这些年，东躲西藏，四处漂泊，真的是累了。现在，我只想安定下来。以后，就待在这里了。好好经营这片地盘，把城堡建得更坚固，把领地发展起来。如果可能的话......”
他眼中闪过一丝野心，“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这里建起一座真正的城市，而我，就是这座城市的城主！”
“切，”旁边的米娅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习惯性地怼道，“城主算什么？李维还是个国王呢！管着整个物质位面和一个叫什么奥术联邦的地方！”
经历了之前神只降临，大公陨落的惊天变故，巴尔和艾伦对于李维拥有一个王国甚至更多领地的身份，已经能够坦然接受，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
李维笑了笑，没有在意米娅的插话，目光转向艾伦：“艾伦，你呢？”
艾伦看向巴尔，脸上露出了真诚而坚定的笑容，简单直接地说道：“巴尔去哪，我就去哪。” 话语简短，却重若千钧，包含了无需言说的信任与追随。
巴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用力拍了拍艾伦结实宽厚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好兄弟！”
李维点了点头，对他们的选择表示理解和支持：“也好。这片土地虽然贫瘠，但胜在相对独立，冥河支流也算是一条潜在的脉络。用心经营，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然后，他转向巴尔，语气变得正式了一些：“巴尔，关于你的情况，我有些猜测，但还需要验证。现在，我需要一点你的血液进行研究。”
巴尔对李维已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闻言二话不说，目光扫向墙壁上装饰用的一柄弯刀，大步走过去就要抽刀放血。
“等等！”李维连忙出声阻止，看着与艾伦如出一辙有些无奈，“用不了那么多，几滴就够了。”
他让巴尔伸出手掌，然后伸出自己的食指，指尖仿佛有微不可查的银光一闪而过，那是借用了本体空间之力凝聚的，细微到极致的空间刃。他轻轻在巴尔的手心一划。
一道细微的红线出现，但并没有血液立刻涌出。紧接着，几颗殷红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光泽的血珠，仿佛失去了重力般，缓缓从伤口中漂浮起来，如同红色的珍珠，精准地落入李维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透明水晶瓶中。
李维将装有巴尔血液的水晶瓶小心收好，对众人说道，“我准备离开了。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需要回去进行一些深入的研究。”
米娅闻言，立刻说道：“我跟你一起。” 她似乎早已做好了决定，说完便转身快步回房，去更换衣物和收拾行装。
李维看向巴尔，最后叮嘱道，“关于你身上的诅咒和秘密，我会尽力研究。等你的血液分析出结果，或者我找到了相关的线索，我会回来找你的。在此期间，你们自己小心。”
巴尔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期待，“我们等你消息，李维先生。这里，永远有你的一间房。”
不久后，米娅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冒险者服饰，背上那对恢复如初，隐现暗金符文的羽翼也已收敛。她站在李维身边，准备随他一同离去。
告别没有太多的煽情，在地狱，离别与重逢都是常态。李维最后对巴尔和艾伦点了点头，便带着米娅，身影在一阵微弱的空间波动中，悄然消失在血腥堡垒的大厅之内。
巴尔和艾伦站在空荡了许多的大厅中，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千。
一段充满意外与危机的旅程暂时画上了句号，而属于他们的，在地狱建设家园的新篇章，以及未来可能与李维再次交织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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