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白日里因册封圣旨而带来的喧嚣已然散去，崭新的睿王府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府内大部分区域已经熄灯，唯有书房所在的院落，依旧透出昏黄而坚定的光芒，如同这沉沉黑夜中唯一清醒的眼睛。
书房内，气氛凝重而肃穆。
刘睿坐在主位之上，身姿挺拔，脸上已不见白日接旨时的激动与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锐利。下方，霍去病、福伯、沈万三分坐两侧，就连平日里多半沉浸在打铁声中的欧冶子，此刻也位列末座，眉头微蹙，显然明白此次会议非同小可。
“……情况便是如此。”刘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密闭的房间内，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陛下圣恩，封王拜将，予我北疆权柄，看似风光无限。然则，这离京之路，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凶险十倍、百倍。”
他目光扫过众人：“太子与二哥，绝不会坐视我轻易离开京城，前往北疆扎根。这沿途，明枪暗箭，追杀堵截，怕是早已布置妥当。我等如今，看似跃出牢笼，实则已行至悬崖边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霍去病眼神锐利如鹰，率先抱拳道：“殿下放心，末将必率潜渊卫，护殿下周全！任何宵小，若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他身上那股属于绝世名将的锋芒，即便在刻意收敛之下，依旧迫人心神。
福伯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声音沙哑却沉稳：“老奴这把老骨头，还能为殿下再挡几次刀剑。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等在京中，耳目终究不够灵通。”
沈万三捻着手指，胖脸上满是精明与忧虑：“殿下，霍将军勇武，福伯忠心，皆乃栋梁。然则，咱们如今就像个睁眼瞎。敌人何时来？来多少？从何处来？背后还有哪些算计？我们一概不知。商队传递消息，终究慢了一步，且难以触及核心。若不能料敌机先，我等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被动挨打。”
欧冶子虽未言语，但他紧握的拳头和紧抿的嘴唇，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擅长创造，但面对这等诡谲局势，亦感无力。
刘睿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既感温暖，又觉责任重大。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时候抛出自己思虑已久的计划了。
“诸位所言，皆切中要害。”刘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被动防御，绝非良策。我们要想在这必杀之局中闯出一条生路，乃至为未来在北疆立足打下根基，就必须拥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必须能洞察先机，甚至……主动影响局势！”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福伯身上，一字一句道：“因此，我决定，组建一个独立于所有体系之外，直属于我一人，专职负责情报搜集、分析、渗透乃至特殊行动的机构。”
此言一出，书房内顿时一静。连霍去病都微微挑眉，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此机构，我将命名其为——”刘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开启，“‘黑冰台’！”
“黑冰台？”沈万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
“不错。”刘睿解释道，“‘黑’，象征其隐匿于黑暗，无形无质，无处不在，却又无人能窥其全貌。‘冰’，寓意其冷酷、坚毅、纯粹，如万载寒冰，不为外物所动，只为既定目标而存在。黑冰台，便是要如黑色寒冰般，渗透进敌人的每一个角落，冻结其阴谋，粉碎其野心！”
“好一个黑冰台！”霍去病眼中闪过激赏之色，“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中定乾坤！殿下此名，深得情报斗争之精髓！”
福伯抬起眼帘，那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几分久违的锐气与追忆，仿佛想起了某些尘封的往事。“黑冰……潜于九幽，洞察万物……好，好名字。”
刘睿看向福伯，语气郑重：“福伯，您是我最信任的人，历经沧桑，沉稳老练，且对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关系了如指掌。这黑冰台首任指挥使之职，非您莫属。”
福伯身躯微微一震，随即没有任何推辞，离座躬身，肃然道：“老奴……定不负殿下重托！必以此残躯，为殿下铸就这暗夜之刃！”
“起来说话。”刘睿虚扶一下，继续安排，“小春子心思缜密，善于伪装，且对宫内熟悉。他留守京城，作为黑冰台在京的暗桩与联络人，负责信息传递、人员调度以及部分针对皇宫的渗透任务。”
这等于将京城的情报网络核心交给了小春子，足见信任。
“至于人员……”刘睿目光转向霍去病，“去病，你训练的五十潜渊卫，如今已成精锐。但我需要从中，遴选出二十名最忠诚、最机敏、背景最清白，且最擅长隐匿、侦查、刺探之人，脱离潜渊卫序列，转入黑冰台，作为核心骨干！”
霍去病毫不犹豫，抱拳应诺：“末将明白！潜渊卫中确有此类好苗子，他们更擅长在阴影中行事。末将稍后便列出名单，交由殿下与福伯定夺。”
“很好。”刘睿点头，“剩余三十名潜渊卫，依旧由你统领，作为王府明面护卫，亦是未来我军中的尖刀。黑冰台初期的任务，主要有三。”
他伸出三根手指：“其一，潜伏京城。重点渗透太子府、二皇子府、丞相府、兵部等关键所在，监视其一举一动，尽可能获取其针对我们的计划。其二，向北方各州，乃至胡人地界，撒下种子。我们要对未来的敌人了如指掌。其三，建立一条高效、安全、隐秘的情报传递链条，确保信息能够及时送达我手。”
福伯认真记下，沉声道：“老奴记下了。初期以潜伏、渗透、传递信息为主。人员方面，除了这二十名骨干，老奴也会暗中物色一些可靠的孤儿、落魄文人、江湖奇人，加以训练，逐步扩充。”
“资金、物资、身份伪装，皆由万三全力配合。”刘睿看向沈万三。
沈万三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沈某别的不敢说，这银钱开路、伪造身份、利用商队做掩护，乃是看家本领！必让黑冰台的弟兄们，无后顾之忧！”
大事已定其一，刘睿心中稍安。他走到书房中央悬挂的巨大地图前，手指划过从京城通往北疆的漫长路线。
“黑冰台是我们长远的布局。而眼下，最紧迫的，是如何安全离开京城。”刘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京城的位置上，“敌人必然料定我们会尽快离京，沿途关卡、险要之处，恐怕都已布下天罗地网。”
“殿下的意思是？”霍去病凝神看着地图。
“我们不能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式走。”刘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所以，我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详细阐述计划：“明面上，由万三负责，组织一支规模庞大的‘睿王仪仗队’，打着我的旗号，装载大量看似贵重实则廉价的‘物资’，大张旗鼓，招摇过市，沿着官道，缓慢向北。此举，意在吸引所有势力的目光，让他们以为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沈万三眼睛一亮：“妙啊！如此一来，各方探子、乃至可能的伏兵，都会被这支明面上的队伍吸引！我们可以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不错。”刘睿的手指从京城划出一条隐秘的、迂回的路线，指向北方某个预定的汇合点，“而我们真正的核心团队——我、去病、欧冶子大师、万三、福伯，以及三十潜渊卫，还有工坊的核心工匠，将携带真正的金银、图纸和关键设备，轻装简从，借助万三经营的秘密商路，悄然离京，走这条路线！”
他看着众人：“此行，务必隐秘、迅速。放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只带生存和立足所必需之物。”
霍去病看着那条隐秘路线，脑海中已经开始推演行军安排和遭遇战的应对之法。欧冶子则默默计算着哪些核心工具必须带走。
“抵达预定汇合点后……”刘睿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们将会接收一支……属于我们自己的军队。”
“军队？”沈万三一愣，“殿下，我们何来的军队？”
刘睿自然不会透露系统之事，只是高深莫测地道：“此事我自有安排。届时，自然会有一支‘渴望活路’的队伍，在那里等待我们。那将是我们立足北疆的根基！”
他没有再多言，但语气中的笃定，让众人虽心存疑惑，却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这位殿下，已经创造了太多奇迹。
“诸位。”刘睿回到主位，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声音沉稳而有力，“今日之议，关乎我等生死，关乎未来大业。黑冰台乃暗刃，离京计划乃关键第一步。望诸位同心协力，共度此劫！”
“谨遵殿下之命！”四人齐声应道，声音虽低，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霍去病眼中战意燃烧，福伯目光幽深如古井，沈万三搓着手计算着明暗两支队伍的物资调配，欧冶子则开始在心里罗列必须带走的工具清单。
书房的灯火，直至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方才熄灭。
而在夜幕的掩护下，二十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在福伯的亲自带领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京城的各个角落。他们有的扮作更夫，有的混入乞丐群，有的凭借沈万三提供的身份，进入了某些府邸担任低等仆役……
黑色的冰，开始悄然凝结。一双无形无质，却注定将笼罩整个九州的眼睛，在今晚，于这睿王府的书房中，缓缓睁开。
潜龙，已备好利爪与獠牙，只待风云际会，便要撕裂这沉沉夜幕，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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