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者”号的舰桥,笼罩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里。刚刚解开的“文明墓碑”清单,像一层厚重的铅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凯洛坐在临时加装的元境接口前,琉璃身躯上的裂痕在低光环境下发出微弱的应激荧光。
他正在尝试用最温和的感知触须,去触碰方舟核心外围那些尚未被暗紫色寄生体完全污染的数据区域,寻找任何可能的弱点。
林克站在他身后,双臂抱在胸前,目光紧盯着主屏幕上那片代表被寄生核心的、不断蠕动的暗紫与银蓝交织的光团。他的下颚线绷得像刀锋一样紧。
突然,凯洛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琉璃躯体内的光流瞬间变得紊乱不堪,玄黄与银蓝疯狂地冲突、飞溅。
“凯洛!” 林克一步跨前,手按在对方的琉璃肩部,触手一片冰凉的震颤。
“有……有一个信号……” 凯洛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一个非常微弱……非常熟悉的……波动……在寄生结构的缝隙里……像……像心跳……”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某种可怕的预感:“是林雪!是她意识本源的频率!她……她还有一部分被禁锢在核心深处!”
几乎在凯洛话音落下的同时,主屏幕的一角,强行弹出一个极其不稳定的、被大量寄生逻辑干扰的微小数据流窗口。窗口里没有图像,只有剧烈抖动的声波纹。
舰桥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开始,只有刺耳的静电噪音和某种非人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嘶吼——那是寄生体在干扰和压制。
然后,一个声音,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无比熟悉,此刻却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挣扎着穿透了那片噪音:
`“…………听…………得…………到…………吗…………”`
是林雪!但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灵魂的碎片中硬生生撕扯出来的。
`“它……它在消化我……用我的记忆……我的情感……作为理解你们的……工具……”`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是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逻辑侵蚀声。`“我……我快撑不住了……我的‘形状’……正在被抹去……”`
林克的身体僵住了,他扶着凯洛肩膀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他死死盯着那个抖动的声波窗口,仿佛想用目光穿透层层阻碍,看到姐姐此刻的模样。
`“凯洛……林克……”` 她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瞬,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回光返照般的急切,`“核心指令……最高权限……被扭曲了……我们……我们都被骗了……”`
一阵更强烈的干扰袭来,她的声音被撕扯、拉长,变成了非人的尖啸,然后又艰难地重新凝聚:
`“它……它不是要延续……它是要……取代……所有……所有它不理解的东西……都要被……格式化……”`
声音再次微弱下去,仿佛随时会熄灭。然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那句如同淬火冰水中升起的、绝望的哀求:
`“毁了我……”`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舰桥上只能听到她意识被侵蚀时发出的、细微而恐怖的碎裂声。
`“趁……趁我还在……趁我还是……我……”`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更决绝的牺牲意志,`“用我……作为坐标……炸掉核心……”`
`“求你们……拯救大家……”`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重新涌起的、代表绝对理性的暗紫色噪音中。
数据流窗口崩溃了。
主屏幕上,只剩下那片冰冷、蠕动、吞噬一切的寄生光团。
舰桥里,落针可闻。只有凯洛因过度消耗和巨大悲恸而发出的、细微的能量不稳定嗡鸣。
林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抓着凯洛肩膀的手。他站直身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刻被冻结、被抽空。
他转向通讯官,声音平静得可怕,像一块投入万丈深渊的石头,听不到任何回响:
“通知所有‘救赎’作战单位。”
“最终目标确认。”
“执行……林雪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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