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被命名为“坚韧号”的巡洋舰，静默地悬浮在小行星带的阴影深处。它曾是旧时代舰队的光荣一员，如今舰体上布满了能量灼烧的疤痕和未曾完全修复的破口，像一头伤痕累累、在巢穴中舔舐伤口的巨兽。马库斯的最后通牒，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最后一丝侥幸斩断。
舰桥，曾是精密与秩序象征的地方，此刻却显露出战火与时间侵蚀的痕迹。裸露的线缆如同撕裂的神经束，偶尔迸发出一两点危险的电火花。几块主屏幕黯淡无光，只有少数几个闪烁着稳定但微弱数据的控制台，证明着这艘船尚未彻底死去。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臭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凯洛的琉璃结晶悬浮在巨大战术台前，光芒比在元境时更加黯淡，仿佛这物理世界的法则对他是一种持续的消耗。林克站在舷窗前，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那片无垠的、缀满冰冷星光的黑暗，以及远处那颗被小行星碎片带模糊了轮廓的、曾经的家园——地球。张猛靠在一个损坏的通讯控制台旁，粗壮的手臂抱在胸前，眉头紧锁，目光低垂，盯着甲板上一道深刻的裂缝。
其他幸存者——几名人类军官，少数几位“原真派”VR猿学者，以及一些技术人员——分散在舰桥各处，没有人说话。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混合着失败、流亡以及对未来的茫然。马库斯的通牒像冰冷的铁箍，勒得每个人喘不过气。
打破这死寂的，是林克。他依旧没有转身，声音透过舷窗玻璃的反射，显得有些空旷，却异常清晰：
“他们给了我们一个坐标，一份清单，一个编号……未来囚犯的编号。”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冰冷的复合玻璃上，指向窗外那遥远的、被马库斯势力笼罩的地球，“他们想要我们跪下，把我们在血与火中换来的一切，拱手奉上，换取一个……‘符合标准的笼子’。”
张猛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像是受伤的野兽。
林克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绝望淬炼过的、冰冷的平静。他的目光扫过凯洛，扫过张猛，扫过每一张或年轻或苍老、或坚定或惶恐的脸。
“我们曾经为各自的种族而战，为生存而战，甚至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预言而战。”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击一样落在每个人心上，“我们得到了什么？背叛，牺牲，还有……这道最后通牒。”
他走向战术台，与凯洛的琉璃结晶并立。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 林克的目光锐利如星，“我们不再为任何旗帜，任何委员会，任何‘最优解’而战。”
他抬起手，指向舷窗外那浩瀚的、包容一切也吞噬一切的星海。
“我们从今天起，只为一样东西而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断一切退路的决绝，“自由！两个世界，所有渴望自由呼吸、自由思考、自由选择未来的生命的……自由！”
凯洛的琉璃结晶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内部那近乎凝滞的光流开始加速，银蓝与玄黄不再是冲突，而是以一种悲壮而坚定的姿态重新融合、流转。他没有发出声音，但一股清晰的、饱含着无尽伤痛与不屈意志的共鸣，与林克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那放置在战术台一角、莱娜的暗红色碎片，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闪烁着，像是遥远星辰的回应。
张猛松开了抱紧的手臂，一步踏前，布满老茧的拳头重重砸在战术台的金属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因为他这一举动而抬起头的同伴，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子受够了！受够了塔洛斯的鸟气，更受够了马库斯这伪君子的算计！赤矛旅的弟兄们不能白死！从今天起，老子这百十来斤，就卖给‘自由’这两个字了！”
一位年轻的、“原真派”的VR猿学者，其形态是一个微微震颤的四面体，发出清晰的波动：“逻辑推演显示，屈服意味着意识本质的消亡。唯有抗争，方能保留文明之火种。此路径，符合最高逻辑准则。”
一位戴着破损眼镜的女技术员，扶了扶镜框，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加入，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我的孩子……能活在一个不需要被迫‘统一思想’的世界。”
一道道目光，曾经迷茫，曾经恐惧，此刻都在星光的映照下，变得清晰而坚定。他们彼此对视，无需更多言语，一种超越种族、超越过往的纽带，在这破败的舰桥上无声地缔结。
林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艘船，这些人，这份誓言，都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看着凯洛，看着张猛，看着所有同伴，一字一句地宣告，声音如同烙印，刻进这艘船的钢铁骨架，刻进这片无垠的星空：
“那么，从此刻起——”
“我们不再是什么‘镜像同盟’残部。”
“我们是‘自由守夜人’！”
“愿我们的目光，如同这亘古的星辰，永远守望……那两个世界的黎明！”
誓言落下的瞬间，舰桥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永恒的星光，无声地涌入，为这群立于废墟与星空之间的守夜人，披上了一层冰冷而辉煌的战衣。
喜欢元境边缘：觉醒的异端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元境边缘：觉醒的异端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