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达成共识，将那人造歌墟的诱惑强行压下，目光重新聚焦于更实际、更紧迫的目标——
获取足量的玄鸟泪，以度过眼前的危机。
地妖立刻通过水银怨魂镜向散布出去的泥俑阴兵发出指令，加大搜寻鹞鹰的力度，并准备与之进行一场强硬的“磋商”。
而齐阴，则继续竭力维持伪装，在这风雨飘摇的新朝初期，艰难地平衡着各方压力。
那枚冰冷的歌墟令牌，依旧静静地躺在齐阴的暗格深处，如同一个被延迟的选项。
一个沉睡的魔鬼，等待着或许终将到来的、被唤醒的那一天。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邯郸·质子府邸·书房（深夜）
烛泪堆叠，如同凝固的琥珀。
嬴政依旧埋首于浩瀚的竹简之中，眉宇间不见疲态，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明昭提出的“灵气”、“法则”如同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虽未直接找到对应记载，却彻底打破了他固有的认知框架，迫使他以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一切已知的知识。
他的目光，最终久久停留在那几卷他最熟悉、也最为推崇的——《秦律》之上。
竹简上的文字冰冷而精确，条分缕析，规定着赏罚、约束着行为、维系着国家的运转。
“法者，天下之程式，万事之仪表。”
商鞅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
秦律，代表的是一种绝对的秩序，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
以往，他从中看到的是治国之道，是强兵富国之术。
但参考灵歌之力，以及明昭那匪夷所思的“法则”之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狂妄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序与镇！
他想到了蔡仪曾提及的、深藏于赢氏血脉中的某种特质——序与镇！
他曾说，秦国变法后才出现这份特质。
这“序”，是否就是一种对“规则”、“秩序”的天然亲和与掌控欲？
这“镇”，是否就是以绝对的“秩序”去压制、去平定一切混乱与不安的力量？
赢氏先祖非子为周孝王养马，因马匹驯养极有“秩序”而受封秦地。
秦立国于西陲，与戎狄杂处，靠严密的法度与军功爵制在夹缝中生存壮大。
一步步东出，平定列国纷争（混乱），这本身就是一种对“秩序”的践行和扩张！
而历代秦王，便是这“秩序”的最高代表！
他们能调动秦国的力量，某种程度上，正是在“借用”这由子民、土地、军队、律法所共同构成的、庞大而有序的“人道洪流”之力！
借！
这个字眼让嬴政瞳孔骤然收缩！
芈诗是献祭孩子与邪神交易获得力量，并不是自己所拥有。
秦王是“借”用人道洪流之力镇守四方。
本质上，似乎都是一种对现有“规则”或“力量”的利用！
那……如果……不止于“借”呢？
如果……我能掌控这“秩序”本身呢？ 如果……我能让自己，成为这“法则”的化身呢？
嬴政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在瞬间变得滚烫！
秦律代表着人间的秩序法则。
若我能彻底理解、掌控、甚至……成为这律法的代表，成为这“秩序”本身呢？
那么，我之言，便是金科玉律！
我之意，便是法则运行！ 我所认定之“序”，便是世间万物必须遵循之规！
我所施行之“镇”，便是对一切违“序”之物的绝对镇压！
到了那时，我还需要去“借”用人道洪流吗？
我，即是人道洪流之核心！
我，即是秩序之源头！
一个更加疯狂、却让他浑身战栗的设想涌入脑海：
“嬴琅身上的“献祭契约”，本质上也是一种“规则”，一种由那邪神制定的、扭曲的、但确实存在的“法则”！”
但那“存在”……究竟是什么？
它制定的“规则”，为何能跨越界限，作用于现世？
嬴政的思维急速运转。芈诗称之为“东皇太一”，楚地最高的信仰神只之一。
但蔡仪似乎对此嗤之以鼻，隐晦暗示其并非真神。
明昭的“法则”之说，提供了一个更中性的视角。
或许，那“存在”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神明，而是某种……
掌握了特定法则、或本身就是某种法则化身的诡异之物？
它的力量，可能源于对“恐惧”、“信仰”、“交易”或者“牺牲”等特定法则的掌控？
所以它需要祭品，需要契约，这是它力量运行的“规则”！
那么，对抗它，甚至战胜它的关键，就不在于单纯的力量比拼，而在于……法则层面的较量与覆盖！
我的“秩序法则”，代表的是人间的、阳世的、基于人族生存与发展需求的现实秩序！
是人道的极致体现！
而那“存在”的法则，更像是基于阴晦、掠夺、交易的虚无之规！
我的优势在于，我的根基在现实，在亿万生民，在滚滚向前的人道洪流！
这是实实在在的力量，是扎根于大地的秩序！
无论它的力量，是否需要窃取，是否需要契约维系，或者就神明本身……
只要我的法则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足以隔绝它的一切影响，让它制定的规则在我的世界里彻底失效！
让嬴琅身上的契约成为一纸空文！
这，就是对抗！这，就是镇压！
只要我能成为比那邪神更根本、更强大的“秩序法则”。
那么，我是否可以直接动用我的“秩序”权能，宣布那“献祭契约”……无效！
或者说，用我的“秩序”，去覆盖、去改写那邪恶的“规则”？！
就如同秦律可以废除旧法一样！
以新的、更强大的秩序，取代旧的、腐朽的秩序！
“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嬴政无意识地低语着，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这并非虚无缥缈的神话！
这或许是一条可行的、甚至是为他赢秦血脉量身打造的通天之路！
不需要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灵气”，不需要去修炼“灵歌”，甚至不需要被动等待汇聚庞大人道洪流的那一天！
他要主动成为那洪流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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