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落下，黑暗与死寂瞬间吞噬了洞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远处血池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令人窒息。
昭阳靠着石壁，闭目凝神，努力适应这绝对的黑暗。她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以及身旁影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他没有说话，似乎在以另一种方式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开锁的声音。
石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名端着食盘的红袍教徒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将两碗浑浊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糊状食物和两碗清水放在石凳上，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等等。”昭阳开口叫住他，声音尽量平静，“请问，我们何时能见到管事的人？”
那教徒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用生硬冰冷的语调道：“该见时自然会见。不该问的别问。”说完，便再次锁上门离开。
态度极其恶劣，显然是将他们视为囚徒。
昭阳看着那两碗令人毫无食欲的“食物”，没有动。影也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他们在试探我们。”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清晰，“看我们是否急躁，是否另有图谋。”
昭阳点头：“必须想办法打破这种被动。”
她站起身，走到石门前，透过狭窄的门缝向外望去。外面是一条昏暗的甬道，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插着一支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火把，将通道映照得如同鬼域。偶尔有红袍教徒沉默地走过，步伐整齐划一，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
观察了许久，昭阳发现，每隔一个时辰左右，会有一队巡逻的教徒经过，路线固定。而在两次巡逻之间，会有负责送饭或运送杂物的低级教徒单独行动。
机会或许就在这里。
她回到石床坐下，对影低声道：“下一次送饭，或许可以尝试接触一下送饭的人。”
影沉吟片刻：“风险很大。这些人被洗脑严重，恐难沟通。”
“总要试试。”昭阳目光坚定，“我们需要信息，哪怕是碎片。”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终于，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和开锁声。
这次进来的，依旧是之前那名送饭的教徒，他机械地放下新的食盘（旧的未动），准备收走。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昭阳忽然上前一步，将一小块之前藏好的、成色尚可的碎银子塞入他手中，同时压低声音快速道：“小哥行个方便，我们初来乍到，心中惶恐，只想打听一下此地的规矩，绝无恶意。”
那教徒身体猛地一僵，握着银子的手微微颤抖，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和恐惧。他飞快地瞥了昭阳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急促道：“……别……别害我……这里……不能说……”
他猛地抽回手，连旧食盘都顾不上拿，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洞窟，重重锁上门。
失败了。但昭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挣扎。恐惧压倒了一切，但并非全无反应。
“他怕的不是我们，是这里的规矩。”昭阳分析道，“说明这里的控制极其严酷。”
影点了点头：“看来常规方法行不通。或许……可以从别处入手。”
他的目光投向洞窟顶部。那里并非完全封死，有几道狭窄的通风缝隙，隐约能听到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更深处的声音——诵经声和敲击法器的声音。
“他们在进行某种仪式。”影判断道，“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是血池大厅的另一侧。”
昭阳也凝神倾听。那诵经声低沉而诡异，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韵律，敲击声则如同心跳，令人心烦意乱。但在这混乱的声音中，她似乎还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哭泣声？
“你听到了吗？”她问影。
影侧耳细听片刻，眉头微蹙：“像是……女子的哭声？从更下方传来。”
这邪教据点，难道还囚禁着其他人？
就在这时，洞窟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脚步声杂乱，还夹杂着几声严厉的呵斥和鞭子抽打的声音！
“快！圣女要经过此地！闲杂人等回避！”一个尖锐的声音喝道。
圣女？昭阳心中一动，立刻凑到门缝边。
只见甬道中，一队衣着明显更加华丽、手持奇异法器的红袍教徒簇拥着一名女子快步走过。那女子身穿一袭纯白的长袍，脸上罩着轻纱，看不清面容，身姿窈窕，步伐轻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与麻木。她手中捧着一个银盘，盘中盛放着一件被红布覆盖的物件。
就在她经过洞窟门口的瞬间，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感觉到了门后的注视，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透过门缝，与昭阳对视了一刹那！
虽然隔着轻纱，但昭阳却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美丽，却毫无神采，如同两潭死水，深处隐藏着巨大的恐惧与绝望！
而且，不知为何，昭阳竟觉得这双眼睛……有几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等她细想，那队人马已迅速远去，消失在甬道尽头。
“圣女……”昭阳喃喃自语，心中疑窦丛生。这圣女的地位似乎很高，但她的状态却极不正常，更像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她是谁？为何会觉得眼熟？
“看来这圣教内部，等级森严，秘密不少。”影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位‘圣女’，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如何突破？”昭阳问。
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洞窟一角，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石壁，侧耳倾听回声。片刻后，他指向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墙壁：“这里后面是空的，可能是一条废弃的通道或相邻的囚室。”
他示意昭阳帮忙，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撬动一块松动的石块。费了一番功夫，石块终于被挪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洞口！一股更加阴冷潮湿的空气从洞内涌出。
“赌一把？”影看向昭阳。
昭阳毫不犹豫地点头。留在这里是等死，冒险一搏或许还有生机。
影率先钻入洞口，昭阳紧随其后。洞内漆黑一片，充满淤泥和蛛网，爬行了约莫一丈远，前方出现微光，竟真的通向另一个更大的洞窟！
这个洞窟同样简陋，但角落里却蜷缩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破烂的灰色布衣，头发散乱，抱着膝盖，身体不住地颤抖，正是之前听到的哭泣声的来源！
听到动静，那人惊恐地抬起头——竟是一个年纪很轻、面容清秀却憔悴不堪的少女！她看到昭阳和影，吓得浑身一抖，如同受惊的小鹿，拼命向角落里缩去。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昭阳连忙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我们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那少女惊恐地看着他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昭阳耐心地等待，并示意影保持距离。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见他们确实没有恶意，才颤抖着小声开口：“我……我叫小莲……是……是河西村的人……三个月前……村里闹瘟疫……死了好多人……他们……他们说是‘圣教’能救我们……就把我和一些没死的人……抓来了这里……”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来了以后……他们就逼我们吃奇怪的东西……念经……不听话就打……好多人都……都死了……或者变得……变得不像人了……”她指着洞窟深处一些散落的、疑似人骨的碎片，泣不成声。
河西村瘟疫？抓活人？昭阳心中寒意更盛。这圣教果然行事歹毒，竟以灾民为实验品或祭品！
“你刚才说的‘圣女’……是怎么回事？”昭阳趁机问道。
提到“圣女”，小莲的恐惧更甚，她压低声音，如同耳语：“圣女……圣女是‘娘娘’的化身……每个月圆之夜……都要去‘血池’主持‘圣祭’……很可怕……我见过一次……她……她好像很痛苦……但又不能反抗……”
“娘娘？是教主吗？”昭阳追问。
“不……不是教主……”小莲摇摇头，眼神迷茫，“教主是戴白玉面具的……‘娘娘’……好像更厉害……但很少有人见过……圣女是伺候‘娘娘’的……”
教主戴白玉面具？那日在染坊地下祭坛见过的女子！而“娘娘”又是谁？地位比教主还高？
信息虽然零碎，却让昭阳对圣教的内部结构有了更模糊却也更惊悚的认识。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或者，哪里是重要的地方？”昭阳继续引导。
小莲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只有送饭的时候才能看到外面……听说……听说最里面有个‘禁地’，连教主都不能随便进……那里是‘娘娘’住的地方……”
禁地？娘娘的居所？这或许是核心中的核心！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端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巡逻的教徒！
“快回去！”影低喝一声。
昭阳来不及多问，连忙和小莲道别，和影迅速原路爬回自己的洞窟，并将石块小心复位。
刚恢复原状，石门就被打开，两名巡逻教徒冷漠地扫视了一眼洞内，见无异状，便又锁门离开。
昭阳靠在墙上，心跳仍未平复。虽然冒险，但收获不小。不仅确认了教主的存在，还得知了“圣女”和更神秘的“娘娘”的信息。那个叫小莲的少女，或许还能提供更多帮助。
“下一步，得想办法弄清楚‘禁地’的位置，以及那位‘圣女’的底细。”昭阳对影低声道。
影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或许……我们可以从下次‘圣祭’入手。”
月圆之夜，血池圣祭……那将是观察圣教核心仪式、接触圣女甚至探查“禁地”的绝佳机会！
但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几天，他们必须在这期间，找到更多线索，并确保自身安全。
在这暗无天日的邪窟中，一场针对圣教核心的秘密调查，悄然展开。而昭阳心中那份对“圣女”的熟悉感，如同一个谜团，萦绕不去。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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