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日头依旧毒辣，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操场上的每一寸土地。高一新生的军训在嘹亮的口号和整齐（或许并不那么整齐）的步伐中进行着。迷彩服包裹着年轻的身体，汗水顺着额角、鬓边滑落，在衣领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林砚站在队伍中，挺拔的身姿即使在统一的军姿要求下也显得格外出挑。他脸上依旧戴着那个蓝色的医用口罩，这在一片因炎热而面色通红、龇牙咧嘴的面孔中，显得格外突兀且引人注目。汗水早已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口罩内侧想必也是闷热难当，但他始终没有摘下，仿佛那层薄薄的无纺布是他与外界过度关注之间最后的一道屏障。
“休息二十分钟！”教官一声令下，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队伍立刻散开，学生们如同渴极的旅人，纷纷冲向树荫下放置水壶的地方。
林砚走到操场边缘的树荫下，拿起自己的水瓶，小口地喝着。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坐下，微微仰头靠着树干，闭上眼睛，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似乎在利用这短暂的间隙恢复体力。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林砚睁开眼，是他们的军训教官，一个皮肤黝黑、笑容爽朗的年轻军人。
“同学，怎么休息还戴着口罩？不热吗？”教官好奇地问道，目光落在林砚被遮挡的脸上。他早就注意到这个特别的学生了，站军姿最标准，动作最利落，但也最沉默，而且始终戴着口罩。
教官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休息区，还是吸引了不少周围同学的注意。大家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看好戏和期待的神情。他们中很多人也只是在表白墙的照片上看过林砚的样子，或者远远瞥见过，如此近距离围观“口罩帅哥”真容的机会可不多见。
“是啊，林砚，摘了吧，多热啊！”
“教官，我们都想看看呢！”
有几个胆大的同学也跟着起哄。
林砚微微蹙眉。对于同学的要求，他可以无视，但教官开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作为受训学生，需要服从。
他沉默了几秒，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抬手，缓缓摘下了口罩。
瞬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一下。
汗水浸湿了他的黑发，几缕不听话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优越的眉骨旁。因为长时间的闷热和运动，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但这非但没有折损他的颜值，反而如同白玉染霞，更添生动。水珠沿着他挺直如峰峦的鼻梁滑落，悬在鼻尖，欲坠不坠。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因疲惫和汗水显得更加氤氲深邃，如同蒙上一层水汽的寒潭。他的唇形薄而精致，因缺水显得有些干燥，却莫名带上了一丝脆弱的诱惑力。
汗水，在此刻成了最顶级的滤镜，将他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体、鲜活，充满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带着湿漉漉少年感的俊美。
教官显然也愣住了，他眨了眨眼，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笑了起来，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好家伙！我说呢！长得这么精神，怪不得要戴口罩！”他一边说，一边竟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又理直气壮，“同学，别动！再拍一张，我给我妹妹看看，她老嫌他们学校的男生不好看，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帅哥！”
不等林砚反应，教官已经“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将林砚这带着汗水、略显怔忪却惊艳无比的瞬间记录了下来。几乎在同时，周围也响起了几声细微的、刻意压抑的快门声——几个女生偷偷摸出手机，飞快地偷拍了几张，又做贼似的立刻塞回口袋，脸上兴奋与羞赧交织。
林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口罩重新戴了回去，重新构筑起那层无形的距离感。真容惊鸿一瞥，引发的窃窃私语和目光汇聚，比之前更盛。
军训的日子在汗水与疲惫中一天天继续。白天的严格训练耗尽了年轻人的精力，还好学校安排了晚上不用加训，只上晚自习。
晚自习的教室，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味和风油精气味的、疲惫的气息。王梓博像一滩烂泥般瘫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呻吟：“不行了……我感觉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了……灵魂出窍了……”
班主任王晓丽走了进来，看着教室里这群被军训摧残得东倒西歪的“幼苗”，忍俊不禁。她打开多媒体设备，宣布：“今晚不上课，给大家放部电影放松一下。”
电影开始放映，光线暗了下来。王晓丽却没有坐下，她轻声走到林砚桌边，敲了敲他的桌面，示意他出来一下。
教室外的走廊，比室内安静许多，只有电影的对白隐隐传来。
王晓丽看着眼前这个即使经历了一天高强度训练，依旧站得笔直、眼神清明的少年，心中暗暗点头。她开门见山：“林砚，这几天，关于你的讨论非常多，表白墙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今天军训休息……我也听说了。”
林砚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你非常……受欢迎，”王晓丽斟酌着用词，“这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既是光环，也可能是一种考验。作为你的班主任，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不要被外界的这些声音和关注影响，明确自己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我知道。”林砚的回答简短而肯定。
王晓丽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带着些许私心的问题：“所以……林砚，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问出这句话时，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林砚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林砚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班主任会问得如此直接。他沉默了两秒，那双深邃的眼眸对上王晓丽的视线，依旧坦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
“有。”
一个字，清晰而肯定。
王晓丽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望，那光芒黯淡得极快，迅速被专业的笑容所取代。“哦，这样啊……有女朋友也好，互相鼓励，共同进步嘛。”她迅速转移了话题，又交代了几句关于军训注意事项和开学准备的事情，便让林砚回教室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如同赦令。林砚和王梓博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回校外的出租屋。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感觉比五公里拉练还要漫长。
“兄弟……我不行了……”到了公寓楼下，王梓博扶着墙，气喘吁吁，“我先回房间了……不洗澡了……直接睡了……明天见……”
“拜拜。”林砚的状态稍好，但眉宇间也满是疲惫。
回到五楼那个安静的小空间，林砚将沉重的身体摔进椅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强烈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苏晚的问候如期而至：「今天军训怎么样呀，男朋友？」后面跟了一个摸摸头的可爱表情。
林砚看着那条消息，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些。他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依赖的情绪，回复道：「好累呀，想要苏老师抱抱。」
屏幕那端的苏晚似乎被这难得的撒娇击中了心扉，立刻回复：「哎呀，心疼了。那你好好休息，多喝点水。」紧接着，她又发来一条，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你国庆假期……可以过来找我吗？」
林砚看着这句话，即使疲惫，依旧首先考虑的是对方：「这样会影响你考研吗？」
苏晚很快回复：「没事呀，国庆我也想休息几天，放松一下。而且……我想你了。」最后四个字，带着少女般的羞涩与大胆。
林砚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回复：「好。」答应了她的请求。
接着是夏沫的消息。她也正在二中参加军训，信息里充满了抱怨和表功：「砚哥哥，今天累死我啦！太阳好毒！不过今天有个男生找我要微信，我都没给哦！我说我有男朋友了！我乖吧？（配图：一个求表扬的小狗表情）」
林砚简单地回复：「嗯，乖。我也很累。」算是回应了她的分享。
最后是刘姐（刘珏）的消息，她的风格一如既往：「累不累呀，小弟弟？要不要姐姐过来给你揉揉？专业手法，包你舒服~」字里行间充满了暧昧的暗示。
林砚几乎能想象出她说这话时嘴角勾起的戏谑笑容。他感到一阵更深的疲惫袭来，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对这种持续不断、带着欲望的试探的心理倦怠。他直接回道：「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很累了，不想更累。」
回复完所有信息，他将手机扔在一旁，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去汗水和尘土，也暂时带走了白天的喧嚣与疲惫。镜子里，少年俊美的脸上带着水珠，眼神却依旧深邃，仿佛藏着一个与他年龄不符的、复杂而孤独的世界。军训才刚刚开始，而围绕他的故事，显然还远未到平静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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