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星如碎钻般洒落在墨蓝色的天幕上。仙界的夜空远比人间澄澈，银河迢迢，仿佛一条流淌着星辉的光带。林晚晚坐在玄宸仙府外围的琉璃亭中，面前石桌上摆着一壶刚刚沏好的“月华凝露”，清雅的茶香与周围种植的宁神花香气交织，沁人心脾。
这是她来到仙界的第十日。十日来，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玄宸那堪比小型图书馆的藏书阁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关于仙界历史、势力分布、天材地宝以及……魔渊的一切知识。玄宸似乎默许了她这种近乎疯狂的求知行为，不仅开放了所有非核心权限的藏书，偶尔在她遇到晦涩难懂的仙文时，还会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似随意地提点几句。
他的体贴是无声的，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但林晚晚能感觉到，那份看似平静的守护之下，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就像此刻，她虽然坐在这里品茶，心神却无法完全宁静。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藏书阁某部古老玉简上的记载：“魔渊之气，蚀骨焚心，污浊仙元，乃天地至阴至邪之力所聚。上古之战，仙帝率众封印魔渊入口，然裂隙时有波动，为祸四方……”
“在看什么，如此出神？”
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林晚晚的思绪。她回头，只见玄宸不知何时已来到亭中，一袭月白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少了平日身为仙尊的凛然威仪，多了几分闲适与……不易察觉的疲惫。
“在看星星，”林晚晚放下茶杯，指了指夜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仙界的星星，比人间的亮好多，也近好多，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似的。”
玄宸走到她身旁坐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星河，却似乎比星河更加幽远难测。“嗯，因仙界悬浮于九天之上，离星穹更近。你若喜欢，日后我可带你去‘观星台’，那里是仙界观星最佳之处，手可摘星辰并非虚言。”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林晚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凝重。她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再迂回。她将面前的另一个空茶杯斟满，推到玄宸面前，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玄宸，魔渊……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玄宸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眸，对上林晚晚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眸子，那里面有担忧，有关切，却没有恐惧和退缩。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再像对待其他仙官那样，用一句“无事，本尊自有分寸”来搪塞她。
夜风吹过亭角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更显得周遭一片寂静。
良久，玄宸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察觉到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早知道，以她的聪慧和敏感，有些事情瞒不住。
“藏书阁里关于魔渊的记载，虽然语焉不详，但字里行间都透着凶险。而且……”林晚晚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你这几日，虽然表面如常，但我感觉得到，你身上的气息偶尔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是去查探魔渊裂隙时沾染的吗？”
玄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更有一种被真切关怀着的暖意。他没想到，她竟能敏锐至此。
“是。”他终于不再隐瞒，声音低沉了下去，“三日前，镇守魔渊边界的巡天使传来急报，封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虽有上古阵法加持，裂痕并未扩大，但已有精纯的魔气外泄，侵蚀了周边百里地域，数个小仙域的灵脉受到污染。”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证实，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玄宸继续道：“我亲自去查看过，那魔气极为霸道，寻常仙将难以靠近。我已调派擅长净化之术的仙官前去布阵压制，并加固了封印。但……”他微微蹙眉，“那裂痕出现得蹊跷，封印之力似乎在缓慢流失。我怀疑，并非自然松动。”
“你的意思是……有人为因素？”林晚晚屏住了呼吸。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就远比天灾更可怕。
“尚不能确定。”玄宸摇头，眸色深沉如夜，“魔渊关系三界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我已禀明仙帝，但仙帝闭关正值关键时期，眼下仙界事务，主要由我与几位仙尊共同执掌。消息必须封锁，以免引起恐慌，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所以他才会独自承受这份压力，所以他的眉宇间才会带着那份挥之不去的沉重。他不仅是她的玄宸，更是肩负着守护三界重任的仙尊。
看着他冷峻侧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林晚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忽然伸出手，轻轻覆在了他放在石桌的手背上。
玄宸身体微微一僵，垂眸看向那只覆盖在自己手上的、属于凡人的、温暖而柔软的手。
“我知道我力量微薄，帮不上你什么大忙。”林晚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你别什么都一个人扛着。至少……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一点。”
她的手心传来的温度，透过皮肤，一点点渗入他的血脉，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竟真的驱散了他心头的几分寒意与沉重。
玄宸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那纤细的手指被他完全包裹住，显得格外脆弱，却又格外有力量。他抬起头，望向亭外无垠的星空，缓缓道：“晚晚，你知道吗？有时我会想，若没有这仙尊的身份，没有这无尽的生命和责任，只做一个逍遥散仙，或许会更自在些。”
这是林晚晚第一次听到他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强大、从容、仿佛无所不能的。原来，他也会累，也会有无力的时候。
“可若没有这身份和责任，你又怎会成为现在的你？”林晚晚轻声回应，“就像我，若没有经历那些挫折和绝望，或许也不会遇到你，不会开启直播间，更不会坐在这里，看着仙界的星星。”
玄宸闻言，转过头来看她，眼底的冰霜彻底融化，漾开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你说得对。凡事皆有因果。”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将她的手握得更牢了些。“晚晚，留在仙界，留在我身边。魔渊之事，我会解决。人间的一切，你若放不下，我可为你安排妥当。这里，我可以护你周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提出让她留下。不是询问，更像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承诺。
林晚晚的心跳骤然加速。仙界的广阔，长生的诱惑，还有眼前这个清冷强大却唯独对她流露出温柔的男子……这一切都像一场瑰丽无比的梦。但她的脑海中，却闪过了人间直播间里那些渐渐熟悉起来的Id，闪过了陈叔、王婶那些质朴的乡亲，闪过了外婆留下的老宅，还有那份她刚刚在人间美食界崭露头角的事业。
她的根，终究有一半是扎在人间烟火里的。
她看着玄宸眼中那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邃情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低声说：“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需要想一想……关于我的道，我的归宿。”
玄宸没有逼迫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适些。“好。”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在琉璃亭中，望着亭外亘古不变的星河。夜风温柔，星月无声，魔渊的阴影似乎暂时被驱散，只剩下彼此依靠的温暖和无声流淌的情愫。前路或许艰难，但此刻，他们拥有着彼此，便仿佛拥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
而遥远的魔渊裂隙处，一丝极其隐晦的黑暗波动，正如毒蛇般悄然蔓延，预示着风暴，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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