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那枚丹药的表面，一股温润的暖意便顺着指腹蔓延开来，驱散了深夜的几分寒凉。林晚晚将它托在掌心，借着从老式木格窗棂透进来的稀薄月光，仔细端详。
丹药呈淡淡的琥珀色，表面光滑，并无什么奇异的光华，反而有种内敛的质朴。凑近了闻，也没有预想中扑鼻的异香，只有一丝极淡的、类似雨后青草混着阳光晒过的干净泥土气息，让人心神莫名宁静。这就是【淬体丹】？那个听起来只存在于玄幻小说里的东西？
【玄宸】的留言还在光幕上悬浮着，字迹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此丹可涤荡凡尘浊气，夯实根基。初次服用，或有些许不适，谨守心神即可。”
些许不适？
林晚晚自嘲地笑了笑。她现在的人生，还有什么“不适”是不能承受的？被公司雪藏，被全网嘲笑，身无分文，唯一的栖身之所也岌岌可危。相比这些，身体上的一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机遇就摆在眼前，像黑暗中垂下的一根蛛丝，渺茫，却可能是唯一的攀爬之路。她没有犹豫太久，去厨房倒了一碗干净的凉白开，然后回到卧室，在吱呀作响的旧木板床边坐下。
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足勇气，她将那颗淬体丹放入了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并未经过咽喉，而是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融入四肢百骸。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身体内部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度恰好的温泉里，连日前奔波积攒的疲惫和心口的郁结之气，都似乎被这股暖流熨帖着，缓缓化开。
“好像……还挺舒服的？”她刚生出这个念头，异变陡生！
那股暖流毫无征兆地变得灼热起来，并且迅速加剧，从温泉变成了滚烫的岩浆，在她每一条经脉、每一寸骨骼中疯狂冲撞、灼烧！剧烈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全身的感官，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揉捏。骨骼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像是被碾碎后又强行重组。
“呃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整个人蜷缩着倒在了硬板床上，额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哪里是“些许不适”？这简直是扒皮抽筋、脱胎换骨！
她死死记着【玄宸】的话——“谨守心神”。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浪潮中浮沉，像是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舟。她拼命地集中精神，不去想那撕心裂肺的疼，而是在脑海里一遍遍勾勒外婆的样子，勾勒老宅厨房里那跳动的温暖灶火，勾勒那些简单却充满生命力的食材……这是她的锚，是她在这剧痛风暴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肆虐的灼热感开始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虚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在这虚弱深处，又隐隐孕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通透。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粘腻的物质，从她全身的毛孔中被排挤出来，在皮肤表面覆盖了厚厚一层，油腻腻、黑乎乎的。
林晚晚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汗水浸湿了头发和单薄的衣衫，混着那层污垢，粘腻不堪。但她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在黑暗中闪烁着劫后余生般的清光。
休息了足足十几分钟，她才积攒起一点力气，挣扎着爬起身。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让她自己都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这就是……涤荡凡尘浊气？”她看着手臂上那层黑色的污垢，哭笑不得。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自己清理干净。
摇摇晃晃地走到院子角落那个用石板搭成的简易淋浴间，幸好老宅还通着水。她用冰冷的井水一遍遍冲洗身体，搓洗了许久，才将那些污垢彻底洗净。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愣住了。
皮肤变得光滑细腻了许多，原本因为熬夜和压力显得有些暗沉的肤色，此刻透出一种健康的润泽感。最神奇的是她的眼睛，之前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血丝，此刻却清澈明亮，宛如水洗过的黑曜石。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呼吸之间，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甘甜，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微弱生机。
她走到厨房那面裂了缝的旧镜子前。镜中的少女，五官依稀还是那个林晚晚，但气色红润，眼神清亮，肌肤剔透，一种由内而外的活力几乎要冲破镜面。这变化并非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而是像一块被灰尘掩盖的美玉，经过细心擦拭，终于显露出了本身温润的光华。
“这效果……也太逆天了……”她抚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难怪仙界那些人对此趋之若鹜。这枚淬体丹，放在人间，恐怕是足以引起轰动的神药。
欣喜之余，强烈的饥饿感如同洪水猛兽般袭来。淬体过程消耗了她巨大的能量。她迫不及待地走进厨房，准备好好做一顿饭犒劳自己，也顺便……再开一次直播。
这一次，她的心态已然不同。之前是试探，是求生，而现在，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仙界直播间”带来的巨大好处，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她心底悄然生根发芽。她开始主动规划，如何利用这个神奇的金手指，来改变自己一团糟的处境。
她熟练地生起灶火，准备煮一碗用料实在的鸡汤面。当炊烟升起，锅中的水开始咕嘟作响时，那面熟悉的光幕再次悄无声息地在她眼前展开。
仙文弹幕如期而至，似乎比上次又多了几条。
“哦？这小修士又开灶了？”
“这次煮的是何灵禽汤？香气虽淡，似有温补之效。”
“咦？诸位道友可有察觉，此女气息似乎纯净了不少？莫非已初步淬体？”
林晚晚心中一动，看来这变化连仙界的观众都察觉到了。她一边将撕好的鸡肉放入锅中，一边尝试着用意识与光幕交流，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多谢【玄宸】前辈赐丹。晚辈已依言服用，受益匪浅。”
光幕上，【玄宸】的Id很快浮现，依旧言简意赅：“善。”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林晚晚的心安定了不少。
她专注地熬着鸡汤，看着乳白色的汤汁在锅中翻滚，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这一次的直播，她更加从容，甚至开始轻声介绍起食材的选择和火候的把握，仿佛真的在与人交流。
仙界观众的讨论也越发活跃，虽然大多还是对她使用的“简陋”厨具和“毫无灵气”的食材表示好奇，但也开始有人认真点评起她的烹饪手法，甚至为“是先放盐还是后放盐更能锁住鲜味”这种问题争论起来，看得林晚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在美食面前，竟也有如此……烟火气的一面。
而与此同时，放在一旁充电的旧手机屏幕，也微弱地亮了一下。她注册的那个名为“晚晚的田园灶间”的人间直播间，在线人数悄然从个位数变成了两位数。几条零星的弹幕飘过：
“主播的手好好看啊，动作好轻柔。”
“这鸡汤看着就好喝，是土鸡吗？”
“刚才镜头晃过主播的侧脸，感觉好有气质，素颜都这么能打？”
这些来自人间微弱的善意，与仙界光幕上神奇的互动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道道细微的光，照亮了这间破旧却温暖的厨房，也一点点驱散着林晚晚心中积郁的阴霾。
她将煮好的鸡汤面盛入印着青花的大碗里，撒上翠绿的葱花，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坐在灶台前的小木凳上，她捧起碗，先深深吸了一口那鲜香的热气，然后满足地喝下一口温热的汤。
汤汁醇厚，熨帖着肠胃，也温暖了身心。
她抬头看了看仙界光幕上依旧在争论“火候之道”的弹幕，又瞥了一眼人间直播间那几条夸赞的评论，一种久违的、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或许，留在这老宅，守着这个连通仙凡的厨房，并不是一条绝路。
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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