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离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窗外的都市景观飞速向后掠去。车内，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绘梨衣抱着她的轻松熊，安静地坐在后排，挨着陈狩，另一边是苏沐霜。她那双深玫瑰红色的眼眸不再像刚才接机时那样明亮，而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时不时地抬眼看看身旁的陈狩，又偷偷瞄一眼另一侧那个清冷漂亮的沐霜姐姐。
她的小脑袋里正在努力处理一个让她无法理解的问题：为什么狩哥哥的女朋友，好像有两个？
现在的绘梨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与世隔绝、只能通过写字交流的女孩了。她有了新的智能手机，在源稚生和陈狩的教导下，她已经学会了用网络搜索来解答自己的疑惑，补充一些常识。对于不明白的事情，她已经学会了自己寻找答案。
趁着大人们在前面低声交谈，绘梨衣悄悄低下头，认真地在自己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按着按键。她回忆着刚才听到的词语和看到的情景，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她能想到的关键词：
“男生 两个 女朋友”
搜索的结果瞬间弹了出来，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涌入她的眼帘。她看得不是很懂所有的词汇，但一些高频出现的、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字眼，像尖锐的冰锥一样刺入了她单纯的认知里：
“脚踏两条船”、“渣男”、“人渣”、“不负责任”、“欺骗感情”、“伤害女性”、“败类”......
这些词语，与她心目中那个会温柔地教她说话、带她出去玩、让她能和家人们团聚的狩哥哥，完全无法重合在一起。
她不相信。
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绘梨衣猛地抬起头，直接打断了前面大人们客套的寒暄，声音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目标直指陈狩：
“狩哥哥。”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陈狩侧过头，温和地看着她：“怎么了，绘梨衣？”
绘梨衣直视着陈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像是在确认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沐霜姐姐，真的是，狩哥哥的女朋友吗？”
陈狩微微一怔，没想到绘梨衣还在纠结这个。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沐霜，苏沐霜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没有催促，也没有回避。
他转回头，对上绘梨衣纯净而执拗的目光，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是的，沐霜姐姐是我的女朋友。”
这个肯定的答案，并没有解开绘梨衣的疑惑，反而让她更加困惑。她紧接着，几乎是立刻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语气更加急切：“那上次...我见过的那个很漂亮的晓樯姐姐...狩哥哥也说她是你的女朋友...”
此话一出，连正在开车、通过后视镜关注着后面的上杉越，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他虽然从绘梨衣之前的话里听出了点苗头，但得到确认，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咋舌：好小子！看着年纪轻轻，沉稳可靠，没想到在感情上这么...有能耐？在他年轻的那个年代，强大的混血种拥有多位伴侣开枝散叶并不罕见，但他也清楚，如今的时代早已不同。
陈狩感受到车内瞬间变得更加微妙的气氛，心中苦笑，但面对绘梨衣那双容不得半点虚假的眼睛，他依然选择了坦诚，再次点头：“是，晓樯姐姐也是我的女朋友。”
“哦诶——？！”前面开车的上杉越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拖长了音调的惊叹，带着几分男人之间的“敬佩”和不可思议，“小子，可以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他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话音刚落，他就猛地意识到不对！自己那个纯净得像张白纸的宝贝女儿可就坐在后面听着呢！他连忙干咳两声，迅速板起脸，换上一副严肃的、身为长辈理应教导正确价值观的口吻，对着后视镜里的陈狩教育道：
“咳咳！那个...陈狩啊，谈恋爱呢，还是要专一一点，认真对待感情，不能三心二意，伤害女孩子，知道吗？”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刚才那个发出惊叹的不是他一样。
可说完，他又觉得有点不妥。毕竟另一位正牌女友苏沐霜就坐在旁边，他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指责或者不欢迎人家。他赶紧又找补了一句，语气缓和了不少：“当然，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们外人也不了解，不好多说什么。苏小姐，我们还是欢迎你来日本玩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不用拘束。”
苏沐霜对着后视镜里上杉越的目光，微微颔首，礼貌而清冷地回应：“谢谢上杉前辈，打扰了。”
陈狩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然而，绘梨衣的疑惑并没有被父亲这番“正确”的教导和陈狩的尴尬笑容打消。她接触到的童话、看到的电视剧、甚至网络上大部分的信息，都在告诉她，谈恋爱应该是“一个王子和一个公主”的故事。为什么狩哥哥可以同时是两个女生的“王子”呢？
她歪着头，继续追问陈狩，语气里充满了纯粹的不解：“可是...狩哥哥，你为什么可以和两个女生，谈恋爱呢？”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让陈狩一时语塞。该如何向一个心智单纯如白纸的女孩解释成年人世界中复杂的情感纠葛、他自己的贪心、以及那两个女孩明知如此却依然选择留下的无奈与深情？
上杉越眼看女儿要钻进牛角尖，连忙插话，试图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绘梨衣，你还小，这些复杂的事情不用现在想。等你以后长大了，要是喜欢上哪个男孩子，一定要先告诉爸爸和你哥哥，知道吗？我们帮你把关！”
陈狩也顺着上杉越的话，轻轻揉了揉绘梨衣的头发，柔声道：“越师傅说得对，绘梨衣还小，不用想这些。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他无法给出一个能让绘梨衣真正理解的答案，因为他确实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绘梨衣看着明显在回避问题的陈狩和父亲，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些刺眼的词汇，小小的脸上，困惑更深了。她不再发问，只是默默地抱紧了怀里的轻松熊，将下巴搁在玩偶柔软的头顶，望着窗外飞速流逝的风景，陷入了沉默。
狩哥哥，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是“渣滓”吗？她不相信。可是，为什么他做的事情，和大家都说的“对的”事情，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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