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谢依水病了。
在行驶过半,她们抵达冉州与元州交界处,谢依水病来如山倒,直接高烧不退。
随行的老大夫给谢依水把脉,“正常现象,水土不服。突然长途颠簸,饮食不畅,导致身体衰微。”
老大夫开好方子后还看到重言忧心忡忡地垂泪在侧,他好心安慰道:“你们这些不常出门的突然如此,是会这样的。早前的日子,你和一些护卫相继倒下,后来不也是好了吗?娘子无需担心,将药煎好给女郎服下即可。”
而且照时间来说,这女郎的身子骨已经强过一半人马。
这都快要进入元州了,歇一歇倒也无妨。
重言谢过大夫,“有劳您费心了。”
老大夫以前常外出走医,他身子骨倒是硬朗。“不妨事。”
谢依水转醒的时候晨昏交际模糊不清,一时间,她竟难以分辨这是清晨还是傍晚。
天幕昏黄,重言听到动静走近,她嗓音微哑,“女郎,您现在感觉如何?可还不适?要不要寻欧阳大夫过来看看?”
谢依水眼睛从重言的脸上划过,这小丫头衣不解带照顾了她几日,看上去倒是憔悴了不少。
“扶我起来。”
重言近前,明明身量不大的一个人,触碰到手腕的时候谢依水却能感受到她体内积蓄的足够力量。
只轻轻一提,她整个人就有了支撑和倚靠。
谢依水玩笑道:“你最近是不是偷偷练功了?力气大了不少。”
听完谢依水的话重言眼眶里蓄满的泪水重重砸落,“女郎,您已经烧了三日。”病去如抽丝,不是她变强了,是她变弱了。
谢依水无奈地看着她,“好端端的,莫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了。
重言提醒谢依水,“女郎,家书。”出门之际老爷交代了女郎定要按时发信,随意写点什么都好,只要让老爷知道她安全即可。
她们一路走,一路回信。也就到了这元州交界她们停了下来,“我们已经快七日未去信了。”
正常频率是三四日一封,突然变化家里人肯定知道女郎出了意外。
扈赏春在预估的日子里没拿到信件自是心急如焚,他一度去骚扰这个八百年不得碰一次面的上司。
毕竟他的身份官职特殊,接二连三的接触未免落人把柄。但事关三娘,他马虎不得。
小院内南不岱气势沉沉地看向来人,“你就是因为这个连夜递消息约我说有要事相谈?”
扈赏春不傻,“三娘虽是我的女儿,但她也是王爷的下属啊,现在三娘办事音讯全无,咱们是不是得派出一点人马探查探查。”
南不岱深呼吸一口气,“别山,你们出去办事多久算了无音讯?”
随侍别山垂目恭敬道:“三个月。”
三个月!
扈赏春心都凉了!
三个月三娘尸体都能火化了,谈何救急救命。
扈赏春还想争取一下,被南不岱用眼神击退。仿佛他若再言,他便不管三娘了。
只过了几日,王爷的暗线传信来告诉他,三娘水土不服病了,现在养病无力传家书。
病了~
扈赏春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我的三娘啊,你一个人孤身在外,这可如何是好啊~
爹爹对不住你,我不配当你爹。
即使对方说谢依水已经在好转,但扈赏春脑子里还是扈三娘沿街乞讨,捧着破碗可可怜怜求医问药的模样。
“……”
脑补是病,扈赏春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算是。
京都焦急的时候,谢依水已经踏入元州地界。
朔州温良,民风民俗如溪流般淡然温婉。冉州热烈,遇人遇事暴烈干脆,说一不二。
元州……
寂静~
死水一般的颓然安静,仿佛容不下任何的噪音。
像他们这样的远方来客元州并不多,这里时常和周边的小国有摩擦,战争泯灭了所有的快乐,只留下悲歌。
元州的府城就叫做元城,谢依水掀开车帘望去,这座如雕塑一般横平竖直的城池用亲身形象告知谢依水专属于它们的城池基调。
——刚直,不屈,凛冽、肃杀。
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利于战斗的修缮。
不是它代表战争,是战争造就了它。
重言同样好奇地在一侧看过去,这府城来往人流稀少。冉州本就路途难行,经济滞涩些,比起冉州,这元州似乎萧条更甚。
“女郎,这元州看着好压抑啊~”重言只远远看一眼就觉得难受,“这里一直是这样的吗?”
谢依水眸光深远,“那就要问问这里的老人了。”过往的元州是否人流如织,繁华非常,也就只有经历这一切的人知道了。
“大娘子就住在这里?”重言难以想象在京都长大的女郎要如何在这样的凛冽狂风下立住门楣。要知道大姑爷可是独子,其父母早故,族中亲族疏远,他们在元州可就剩自己了。
重言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不同地域不同风物习俗。待周遭风景彻头彻尾换了一遍,其人内心的辽阔也更甚几分。
离京都越远,重言嘴里的碎碎念便如谷仓倾泻——说个不停。
也是,本就是二八年华的少女,活泼点才好。
“张守。”谢依水伸出一只手,张守见状驭马靠近。
“女郎有何吩咐?”
他们这些护卫一路过来都没受过多大罪,大人心疼女郎,他们的吃住都是最高规格的出行待遇。
按照以往,幕天席地何以不为家。现在这般微风拂过的待遇,都是托了女郎的福。
谢依水指着前方的城池叫停车马,“你带几个人先去里头探探情况,我们在那里休息几刻钟,等你们回来再一起进去。”
张守若有所思,想明白后他微微颔首,“女郎放心。”
几匹快马疾驰而出,谢依水的马车反向行驶回去。
重言一声不吭地看着女郎安排,女郎安排周密,她虽忐忑但也安心。
余下十六名护卫带着谢依水往回走,后面车马的欧阳徐望虽然不解,但他也没说什么。
一路走来,他可太知道这位女郎的本事——心思缜密,手段无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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