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以皇帝的怒喝结尾,殿内鸦雀无声,众大臣垂首敛目列队退出大殿。
出了门也不敢交谈,眼神都不敢乱瞟一下,各自揣着心思匆匆离开。
几息之间,殿内只剩下整理记录的的林玦,空荡的令人心慌。他拿着笔迟迟没有落下,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皇帝的怒喝声,在大殿内经久不散。
皇帝为什么忽然对南方战事乃至于对南安郡王发难呢?
林玦盯着面前的一行行文字,大脑飞快运转分析。
南安郡王养寇自重不是一天两天,其根本原因是朝中武将青黄不接,没有人能接南安郡王的班镇守边疆,因此为了边疆稳定,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当今皇帝,一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一次南安郡王申请增加军饷是两年前,那时皇帝还是默认纵容的,短短两年,是什么让皇帝突然变了想法,宁可边疆动摇也要拉下南安郡王呢?
众多繁杂的信息在无形的空间中分类联结,最终汇成一道一闪而过的灵感,林玦手腕微抖,眸中闪过精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除非,南安郡王手下的军队,就是当初太上皇利用江南百官养的那支。
只有这样重大的威胁,皇帝才会不顾时局也要强行把南安郡王的兵权拿走,然后让自己的人去分化军队,让太上皇的阴谋彻底溺死在襁褓中。
这一招很险,但若是不走,未来只会更险。
想通这关键的一点,林玦整个人豁然开朗,连同前些日子林如海在户部地异常忙碌也有了原因。
——边疆守将变动,南蛮必将有所动作,届时两军对战不可避免,既然在领帅上已经弱了一头,那就在后勤补给上压过对方,只要能拖下去,输的绝不会是国土广袤的大庆。
但不会输,并不意味赢,想拖时间就得靠一条条人命不停填进去才行。
惨胜,和输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玦心情沉重,手指无意识捏紧笔杆,直到听到轻微的碎裂声才猛的回神,看着手里蹦出一条裂纹的笔杆长吁出一口气,凑合着写完最后一笔,起身抱着厚重的册子离开大殿。
林玦目前只负责上朝时的记录,按理来说剩下的时间应该自行安排,但他交上记录的文册后,却被进喜带到了养心殿的侧殿。
问对方对方只笑笑也不说,只让他安心在这儿等着。
林玦没得到回答就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没为难进喜,安静坐在桌旁继续刚才被中断的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殿门忽然被推开,林玦慢半拍回过神,抬头便看见进喜站在不远处,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林大人,陛下有话要问你。”
林玦定了定神,起身整理好略微褶皱的衣摆,大步跨过门槛,跟着进喜进入养心殿内。
“陛下,林大人来了。”
进喜站在门口轻声通报,而后对林玦微微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他自己进去。
林玦回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进喜,对皇帝要问什么隐约有了猜测。
这么谨慎小心,八成是刚才早朝的事。
“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
皇帝似乎正在批阅奏折,把面前奏折往前一推,随意道:“你来看看这个。”
林玦盯着脚尖一板一眼道:“这是僭越之举,臣万万不敢。”
“朕让你看你就看,你还想抗旨不成。”皇帝不耐烦的催促,林玦这才上前一小步,堪堪能看清奏折上内容便立刻停下,眼珠微动迅速扫过内容。
皇帝问道:“你觉得南安郡王在这封奏折上所言是真是假?”
林玦避而不答,“边疆安稳事关国之根基,军饷自然是万万不能克扣的。”
“所以你觉得,南安郡王说得都是真的?”皇帝步步紧逼。
林玦沉默片刻,想起昨日顾安对他的叮嘱,轻轻深吸一口气,气质陡然一变,眸中锋锐露出一角,一字一句道:
“臣未曾去过边疆,对南方战事并不了解。但臣自幼饱读史记兵书,曾对历朝历代的知名战事一一进行过分析,依臣拙见,南安郡王上报的战死人数有所夸张。”
皇帝嘴角几不可察地挑起一瞬,“说来听听。”
“据臣所知,最近十年南安郡王传回来的战报我朝一直与南蛮基本输赢相当,但南蛮各国均国土狭小资源贫瘠,人口加起来才不到我朝十分之一,若当真打了十年,早该人口供应不上战事早早投降谈和才对。”
“但按照这封奏报中南安郡王所言,如今南蛮各国不仅没有衰败之势,甚至越战越勇,反而是我朝应对吃力,多次请求扩充军队增加军饷,臣实在想不通其中缘故。”
顿了顿,林玦开始给自己疯狂叠甲,“臣从未去过战场,对战事的了解也只是根据一些文字而来,想必现实肯定会更加复杂,兴许南安郡王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所以要是要秋后算账千万别来找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可没有妄言朝政的意思!
皇帝正听得不禁点头,听出最后这一段的潜台词忍俊不禁,不知道第多少次感慨林如海当真是教出了个小狐狸,比他这个老子还要谨慎小心。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皇帝才欣赏林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圆滑对于少年成名的人何其可贵。
皇帝今天听到了想要的回答,态度和缓许多,没继续逼着林玦表态,闲聊一般道:“今日是你第一次上朝,感觉怎么样?”
林玦被皇帝这直角飙车一样的态度转变弄得措手不及,反应了一下道:“其实一开始臣是有一点害怕紧张的,但臣想到臣是陛下亲自提上来的起居郎,绝对不能做错事给陛下丢脸,有这样的决心在,便慢慢适应了。”
说着林玦还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不过臣第一次当起居郎,写得恐怕不好,还得劳烦前辈们多多提点。”
“爱卿勤学好问,朕很放心。”皇帝客套了两句,实则一个字都没信林玦说的。
这小子以前在他床边把脉的时候都没见紧张一下,今天上个朝突然就害怕了?
一看就知道是林如海教的,这些老臣就是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皇帝绝不承认自己被拍马屁拍爽了,边在心里腹诽边赏林玦在宫中用膳,特意从自己的饭食中分了一道过去,以示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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