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满心愤恨,认为她的元春和她一样,身边全都是掉进钱眼不见东西不撒手的奴才。
却全然没想过她会被这么对待是因为禁足,而贾元春刚刚一步登天直接封妃,按常理说怎么会有人敢轻待她呢。
元春被母亲的话说得有些下不来台,想到自己上位的原因满心苦涩,却又不能说出来,只能强笑道:“这宫里每天都是有定例的,若是想要多的,就得自己花银子去买,别说我,就是皇后娘娘也是这样。”
“就算这样,也忒欺负人了。”王夫人嘟囔着,并没有怀疑这话。
然而贾母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她年纪大了,眼睛却还利,只从这微小的一件事就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可饶是她也想不到元春上位的方式并不光彩,而皇帝之所以还给了她这么高的位份,就是想麻痹贾家人,然后一击必杀。
事实证明,皇帝不愧是皇帝,贾家全家,包括贾母自己都沉浸在家族振兴的喜悦中,哪怕有所怀疑,也会自己洗脑不去破坏这人为缔造出的美梦。
有了银子开道,这顿饭做的还算丰盛,三人吃过之后坐下闲聊,终于聊到了王夫人心心念念的事。
“宝玉如今在家里如何,读书读到哪儿了,明天可要下场一试?”元春提起这个胞弟,也是无限的期盼。
王夫人对自己儿子有着异常的自信,微笑道:“宝玉聪慧过人,如今虽然贪玩了些,但等成了家懂了事,科考自然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娘娘只管放心。”
元春认真听了半天,就听出宝玉如今大概还没学什么正经东西,她可没有王夫人这么自信,有些忧愁道:“宝玉如今也十一了,再这么玩闹下去也不成样子,我听说姑父家的玦儿十三就考了秀才,宝玉也该准备起来了。”
王夫人一听到“林”立刻沉了脸,吊着眼睛尖酸道:“林玦那个贱民出身的有什么资格跟宝玉比,一个秀才算什么,我看他也就到这儿了。”
“娘,你何必这样刻薄,我看玦儿是个有前程的,前些日子还进了宫,听说之后陛下就给黛玉表妹封了县主,我猜八成是他为她谋求来的。”
元春不赞成地摇摇头,她不懂母亲对林玦的厌恶,一个劲地劝她和林家多亲近些,言语中隐约暗示了她想让黛玉嫁给宝玉的心思。
“林姑父估摸着今年年底就能回京,回来了至少能当个一部侍郎,黛玉自己又是正二品的县主,和咱们家也亲厚,知根知底的,都是极好的。”
元春算盘打得极好,林家眼看着有林如海和林玦两个坚实的顶梁柱,家里却就一个嫡亲的女儿黛玉,算得上千顷地一根苗,若是她嫁给了宝玉,不怕这父子俩不站在贾家这一边。
有这样一对岳父和大舅子,宝玉未来也能走的稳当些。
她也算是为了宝玉殚精竭虑,王夫人听出女儿的暗示,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一万个抗拒黛玉嫁进来。
她能和贾母呛声,却不会这样对女儿,便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几次三番打断元春提起薛家的宝钗,夸她端庄知礼宽容大度。
次数多了,元春便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并不怎么看好薛家。
但她没直说,不动声色把话题从宝玉的婚事转移到家里的几个姐妹身上,王夫人也不知是没发现还是也不想母女俩起冲突,顺势也跟着聊起三春。
时间很快过去,母女俩感觉也没说多久的话,就有一个太监边咳嗽着边进来提醒到时辰出宫了。
元春十分不舍,亲自送到了宫门口,贾母临走时忽然拉住了元春,压低声音询问:“娘娘,我只问一句话,您和陛下如今怎样了?”
元春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下意识避开了贾母期盼的眼睛,喏喏道:“陛下自然是对我极好的。”
贾母沉默了,闭了闭眼,耳边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灭的声音,良久,她开口:“娘娘别怪我多话,娘娘可千万要抓住恩宠,生出一个皇子公主傍身才是啊。”
“祖母说的是,我都记得了。”
元春敷衍着点头,并不想在这上面多话,贾母从她的态度中看出形势恐怕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却也没什么办法,担忧的跟着太监一步步走出宫。
回了贾府,王夫人自然而然也解了禁足,甚至比禁足之前排场还要大,一回家就叫了王熙凤来,问起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东挑西拣出一堆鸡毛蒜皮的问题,明摆着就是要拿凤姐儿示威。
凤姐一清二楚,脸上却还得捧着笑脸任人数落,心里头憋屈的冒火。
王夫人是铁了心要好好立一立威风,账本翻得哗啦哗啦响,眼睛一眯,指着一处责问道:“这怎么花了这么多银子,我怎么不知道这屋子还住了人?”
凤姐忍着气解释,“这是蓉儿媳妇住的地方,老太太特意安置在那儿的。她身子不好,用的药材多了些。”
“宁国府的人怎么住进我们家了,送一个拖油瓶来还不够吗。”王夫人不知道秦可卿送来荣国府避人实际上是贾敬的主意,啧啧着刻薄道:“我看这药材就停了吧,要不就找她公公要去,没有我们还帮别人养儿媳妇的道理。”
凤姐一贯和秦可卿交好,对她的遭遇多少有些猜测,听到王夫人像是要把她送回宁国府,心急如焚,忍不住辩驳道:“这都是老太太吩咐的,况且都是贾家人,咱家也不缺这点银子,太太何必这样。”
王夫人柳眉倒竖,像是终于找到了点燃火炮的引线,用力将账本甩在桌上,指着她怒斥道:“你如今也敢这样跟我说话了?还说家里有银子?别的不说,我只问你,上个月怎么没有利子钱进账。”
凤姐心里委屈,劝道:“太太,这买卖不能做啊,敏姑姑跟我说这可是犯法的,若是被人发现了,是要送进大牢里打几板子流放的罪名啊!”
“什么罪名,就是被人发现了又怎样,咱们家可是有贤德妃撑腰,谁敢揭发!我看你就是只你听那个外嫁女的话,连亲姑母都不放在心上了!”
贾敏两个字火上浇油地彻底让王夫人的怒火爆发,指着凤姐痛骂了一顿,但无论她怎么说,凤姐都咬死了不肯继续做这生意,默不吭声地受着。
王夫人骂了半天把自己骂累了,眼前人却一点动静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上蹿下跳暴跳如雷。
不仅没解气还更加烦心,她不耐烦地挥手道:“你走吧,既然你不听我的话,这管家权就暂时回到我手里,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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