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贾母刚回到荣庆堂,就撞见了贾敏。
贾母似有所感,试图打断,“今日我乏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贾敏打了一路的腹稿,此时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母亲,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散。
她像是没听见贾母说了什么,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平静道:“母亲,明日我就带着孩子们搬回林府了。这些日子劳烦府里照顾,等回头女儿便把这些日子的花费清算出来,尽数还给府里。”
贾母耳边嗡鸣,身体摇晃了一下,痛心道:“这里是你的娘家,你说这些,是要彻底跟贾家断绝关系吗!”
贾敏淡淡一笑,“母亲言重了,凤丫头管家辛苦,女儿体贴她罢了。”
贾母怎么会听不出这样拙劣的借口,闭了闭眼,缓缓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玦儿的事寒了心,但是我已经让二太太禁足。娘跟你保证,之后不会再有人敢害他。”
贾敏沉默不语。
贾母睁开眼,饱含希冀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况且,贾家是玦儿外祖家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玦儿未来走仕途,有一个得力的外家不好吗?”
贾敏表情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她静静地看着贾母,开口道:“女儿只问一句,若今天的事是发生在宝玉身上,母亲会怎么做?”
贾母骤然僵住了,嘴唇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
贾敏却笑了,释然地看着贾母,再次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母亲,明日我们恐怕出发的早,为了不扰母亲安眠,便提前在这儿跟您请安,还请母亲原谅女儿不孝。”
贾母喉口艰涩地说不出话,贾敏也不想再听,只当对方默认了,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贾敏的确说到做到,第二日贾敏一大早就让婆子把收拾好的箱笼搬到角门,有马车早早地等在那里,接到行李就立刻驶向林府。
一辆辆马车有序又快速地来来去去,贾敏安排好事情后就关门不见人,林玦陪着黛玉和姐妹们告别,谁也没提去给贾母请安的事。
黛玉早就想回自己家住,但临到要和姐妹们离别,伤感依旧难以避免。
“等我们回家安顿好了,便下帖请你们去我家玩。”黛玉依依不舍道:“还有我们的书坊,照旧是我们一起开的,等你们来了,我就把分成给你们,还有我家的花园,到时候我们一起在那儿作诗。”
“那就约好了,我们可等着去看林家的花园呢,天天见你挂在嘴边上,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特别的。”探春笑着调侃,忍着内心不舍努力活跃氛围。
迎春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拿出一个香囊递给黛玉。
“我刺绣手艺一般,你别嫌弃。”迎春红着脸不好意思道:“这松竹长青虽常送给男子,但我觉得也适合你,便绣了这个。”
黛玉接过左看右看,当场就戴在了腰间,欢喜地抱住迎春手臂,“我好喜欢这个,谢谢姐姐。”
有了迎春开头,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探春送了一个玉佩,种色不算好,但却是前些日子用书坊的分成托人买来的。
惜春亲手画了一幅姐妹们一起在花园里玩闹的画,恰好合了她们的约定,十分有缘。
湘云跟黛玉没有三春熟悉,便送了挑不出错的钗环,也是用分成买的,看着估计是把手里的银子全花出去了。
黛玉抱着满怀的礼物,感动得说不出话。
五个小姐妹道了许久的别,终于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黛玉坐在去林府的马车上,宝贝的一样样看过姐妹们送的礼物,一到林家就直奔自己的院子,把礼物一样样放在博物架上。
林玦也回了自己院子,并且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就坐在他院子桂花树下的石凳上,一见着他便眼睛发亮,起身快步往这边走。
“哥哥。”
顾安念出这个好几天没机会说的称呼,只觉得满心缱绻,恨不得把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才好。
然而他只是走到林玦眼前便停住,即便如此,嘴角的梨涡也大方的和林玦打招呼,语气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得意。
“我刚刚看见哥哥院子里有个屋子收拾出来却没人住,是给我的不是?”
虽是问句,语气却极肯定,林玦本来还想逗逗他,听见这话却莫名也有些欢喜,笑着点头,“自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住我这儿呢。”
顾安就爱听这话,心里刚刚觉醒的感情勉强满足,当场宣布,“我今晚要住在这儿。”
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一起睡,秉烛夜谈。”
林玦自然答应,两人坐下开始聊天。
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满打满算,他们也不过分开四五天,林玦也不爱跟顾安诉苦,也只能聊些日常琐碎。
但话却像是说不完一样,一直说到丫鬟来叫午饭还意犹未尽。
中午顾安自然也在这儿吃,因此餐食格外丰盛,饭后吃过茶就散了。贾敏还是有些憷秦王,也没机会和儿子说几句贴心话,离开时不禁感慨他们感情之好。
下午林玦带着顾安转了一圈自己院子,这里顾安已经偷摸自己来了许多次,比林玦自己都熟悉。
大多时候他都在看林玦,看他红润张合的嘴唇,看他柔韧挺拔的身躯,还有看过来时,永远明亮炽热的眼睛。
他看得心痒,看一会儿就要转开视线压一压躁动,忽然无意间看到一把剑,眼神定住,轻轻“咦”了一声,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林玦笑道:“那是你当初贺我入族谱时的礼物,我这些年可是没辜负它的剑芒,时常用它舞剑。”
顾安轻轻摩挲着剑鞘,眼里光彩闪动,期待的抬头看他,“可以舞给我看吗?”
“现在?”林玦怔了一下。
“不可以吗?”顾安微微睁大眼睛,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格外纯净,满满当当地只装着林玦一人。
“……”
林玦有些恍神,眨了眨眼,拂去心尖忽然泛起的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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