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面不改色地按照规矩行了礼,抬头慢条斯理笑道:“外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儿惶恐。”
“惶恐?我看你是六亲不认,狼心狗肺才对!”
贾母拍着椅子怒喝,脸上皱缩的皮肤都跟着用力,显然被气极,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连往日最在乎的体面都顾不上了。
坐在旁边的王夫人怨毒地盯着林玦,想到宝玉回来时委屈哭喊的样子,冷笑着附和,“何止是六亲不认,我看他就是蛇蝎心肠,连自己的表弟都下得去手欺辱,还有什么是他做不来的!”
林玦随便他们说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还有闲心思打量在场的人。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这个家里凡是有点身份的全都叫来了,简直就是三堂会审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叛国的大罪。
林玦目光落到缩在贾母怀里啜泣的贾宝玉,嘴角勾起一点讥讽的弧度,不疾不徐道:“外祖母就是要骂我,也得先让我明白我犯了什么错,不然无缘无故如此骂我,传出去,孙儿的名声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贾母被气笑了,抖着手指他恨声道:“你还知道顾及名声!那你怎么不想想,宝玉在外面被一个丘八扒衣服侮辱,他的名声怎么办!”
“啊,原来外祖母是指这个。”
林玦恍然大悟,耷拉着眼睛委屈道:“可这也不能怪孙儿啊,凡是秦王殿下身边的陌生人,都必须接受搜检,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孙儿实在是无力阻拦啊!”
贾母噎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她还真不清楚秦王有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是以秦王在圣上那里的得宠程度加上一些陈年旧事,有也不奇怪。
“这,这,就算这样。”贾母声音小了些,但仍难掩埋怨,“那你也应该替你表弟说几句话,难不成就看着他受辱!”
林玦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嘴角虽然仍然勾着,眼底却没了笑容,声音淡淡:“外祖母的意思,是要我冒着得罪秦王殿下,甚至忤逆圣上的风险,也要偏袒表弟?”
他上前一步,直视上面哑口无言的贾母,眼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伤心,“外祖母,我知道您疼爱宝玉,但是我也是您外孙子,就算远了一层,难道就活该被您利用着给宝玉铺路吗?难道我的前程就不重要了吗?”
两个听起来伤心欲绝逼问瞬间把贾母暴怒中的大脑问清醒了,她看着下方难掩怨恨的林玦,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就算是她再不满林玦冷眼旁观,但也不能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毕竟说到底,是他们厚着脸皮蹭人家的人脉,她现在骂林玦的事传出去,别人不仅不会说林玦顶撞长辈不孝,反而要嘲笑贾家还要利用一个小辈。
更何况真正动手的是秦王,就算只冲着这个,他们也不能说一个不好来。
贾母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她再后悔也只能努力回转,“玦儿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对你和宝玉向来一视同仁。”
林玦惨然一笑,完全不信这话,摇着头失望道:“外祖母,宝玉当时虽然被搜了身,但是我保证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您无需担心宝玉的名声,更无需担心是我故意想要害他。”
他垂下头,隐约有泪光划过,“只是今日之后,外祖母还是请不要再让宝玉跟同行,今天外祖母说出去的话传出去,就足以让我名声扫地,我担不起谋害表弟的罪名!”
贾母心里一咯噔,听见这话不仅不开心,反而有些慌乱,她瞬间意识到林玦这是伤透了心,要和贾家彻底撇清关系。
她连忙露出慈祥和蔼的表情,挤出一个笑容安抚道:“玦儿说的太严重了,外祖母,外祖母刚才就是气急攻心,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别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林玦还没来得及表态,王夫人先不可思议地尖声道:“老太太,那宝玉怎么办!宝玉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不成就这么白受了吗!”
一边说还一边恶狠狠瞪着林玦,俨然一副不惩罚林玦就不罢休的架势。
谁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林玦和贾母齐齐愣了一下,随即林玦忍不住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又飞快绷紧唇线,生怕被人看出他是在演伤心。
他心里却没这个顾忌,笑的都要捂肚子,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倒是要谢谢王夫人给他助攻了。
林玦最擅长抓时机,赶在贾母训斥王夫人之前抢占先机,捏紧拳头红着眼眶,一副委屈又不说的样子:“我知道舅母是在说谁,舅母放心,往后我林家人,绝不靠近宝玉一步,正好再过不久我家也修缮完毕,到时就回自己家去,不来妨碍宝玉,舅母尽可放心!”
“二夫人!”贾母呵斥,但心知为时已晚,只能最后争取,“玦儿这话可就伤了和气了,都是亲戚,有什么妨碍不妨碍的,你们好好在一块相处,再也别提要搬走的话!”
见林玦没有动容的痕迹,贾母咬咬牙,低声道:“再说了,你娘这么多年才回一次家……”
才说到一半,一道女声忽然插入打断。
“母亲。”
贾敏冷着脸跨入门内,扫了一眼王夫人脸上还没收起来的恨意,脸色更沉,冷冷道:“母亲有什么话就跟我说,何必为难他一个孩子。”
贾母没想到一贯尊敬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这么跟自己说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也没了装出来的慈祥,不满道:“你这是跟你娘说话的态度吗。”
“母亲莫怪,只是为人母者,总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被欺负,想必弟妹最能理解我,”
贾敏完全没了往日的和善容忍,冷冷看向王夫人,此时王夫人脸上还有没收起来的恨意,正巧被所有人见了个正着。
王夫人整个人僵住,木头人一样低下头,欲盖弥彰。
贾母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只能转头干笑着道:“敏儿说笑了,这是玦儿亲外祖母家,谁会欺负他呢?只是孩子终究太小说话冲动,说些什么要搬走的话,你听听,这不是要跟我们生分吗?”
贾母说完十拿九稳地看着贾敏,她就是吃定了贾敏顾念亲情,不会乐意看到林玦跟外祖家疏远。
贾敏将贾母的想法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像是有刀刮一样的疼,眼神却愈发坚定,一字一字道:“玦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等林家收拾好,女儿就带着玦儿和黛玉回家住,到底女儿已经嫁了人,总是待在贾家不成体统。”
贾母刚放松下来的眼角骤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神坚毅的贾敏,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磕巴一下,“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敏淡然一笑,“女儿自然知道。”
说罢也不想再听贾母说话,行了个礼自顾自道:“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女儿就先带着玦儿回去了,不打扰母亲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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