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的目光,穿过重重叠叠的致命机关,最终落在了那间位于钟楼四楼的、废弃的杂物储藏室上。
他知道,破局的最后一块拼图,就在那里。
但是,从这里到那间储藏室,再从储藏室到顶层的钟摆室,这条路途,依旧是一片死亡禁区。
他需要将那个音乐盒,完好无损地送到小女孩的面前。
而要做到这一点,光靠他一个人的记忆和规划,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团队的配合。
一种超越记忆,超越逻辑,甚至超越人类反应极限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配合。
他需要将自己脑海中那份用上百次死亡换来的完美攻略,通过最简洁、最不容置疑的指令,植入到队友们的潜意识里。
于是,梁辰开启了新一轮的循环。
这一次,他的目的不再是探索未知,也不是寻找线索。
而是排练。
一次又一次,枯燥而血腥的排练。
……
循环,重置。
“高强,在你左前方七米处,有一块活动的石板,你需要助跑,用不超过三百公斤的瞬间冲击力踩上去,触发它下方的压力机关后,立刻向右侧翻滚,躲避弹出的尖刺。”
第一次下达这个指令时,高强完全愣住了。
三百公斤的冲击力?
这是一个人类能精准控制的数据吗?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犹豫,让他被弹出的尖刺瞬间贯穿了胸膛。
……
循环,重置。
梁辰修改了指令。
“高强,左前方七米,全力助跑,踩,然后立刻向右滚!”
指令变得简洁,去掉了所有需要思考的量化数据。
高强执行了。
他成功踩下了石板,也成功向右翻滚。
但是,他翻滚的幅度太大,撞上了墙壁,引发了另一处声控陷阱,被无数钢针射成了筛子。
……
循环,重置。
梁辰再次修改了指令,这一次,他甚至加入了肢体语言的辅助。
他一边下令,一边用手比划出了一个精确的翻滚距离。
“高强!左七米!踩!滚到这里!”
这一次,高强终于成功了。
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精准地完成了踩踏、触发、翻滚、规避的全套动作,毫发无伤。
梁辰默默地将这个指令,记在了脑海里。
这就是他要的。
将所有复杂的分析和计算,都由自己一个人承担。
而队友们需要做的,就是将他的指令,变成纯粹的、不假思索的肌肉记忆。
“戚月,注意你右手边墙壁上的第三根铜线。”
“从现在开始,在心里默数七秒,七秒之后,用你背包里的金属水壶,去触碰它。”
“记住,只能碰一下,然后立刻收回,时间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五秒。”
这是之前循环中,戚月已经完美执行过一次的指令。
但在这一次的排练中,梁辰的要求,变得更加苛刻。
“太慢了。”
当戚月在第七点三秒时完成触碰后,梁辰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零点三秒的误差,足以让我们所有人被后续的连锁电网烧成焦炭。”
戚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成功规避了危险,为什么梁辰还要如此吹毛求疵。
但潜意识深处那股源自无数次死亡循环的信任,还是让她点了点头,哑声道:“我再试一次。”
……
循环,重置。
梁辰的指令,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快。
“高强,左三,蹲!”
“戚月,水壶,碰!”
“陈东,跟上我,三步后停!”
他像一个疯狂的导演,在这座死亡钟楼里,一遍又一遍地排演着他那部名为“生存”的剧本。
他的演员们,每一轮都会忘记之前的剧情,但那份对导演的绝对服从,却在一次次的死亡与重生中,被磨砺得越来越纯粹。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循环中,他成功带领团队,毫发无伤地来到了四楼那间杂物储藏室的门前。
高强用消防斧劈开门锁。
梁辰走了进去,径直走向角落,从一堆废弃的零件下,拿出了那个落满了灰尘的、破旧的手摇音乐盒。
它的木质外壳已经开裂,金属摇柄也生了锈,看起来就像一件随时都会散架的垃圾。
梁辰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露出了上面用刀刻出的一行稚嫩的小字。
“给爸爸的礼物。”
他握着冰冷的摇柄,缓缓地、一圈一圈地,为它上紧了发条。
然后,他松开了手。
“叮……咚……叮叮……咚……”
一段清脆,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的旋律,在死寂的储藏室里,缓缓流淌开来。
就是它。
梁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最后一块拼图,已经到手了。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
从钟楼入口的第一级台阶开始,到电极区的每一块踏板。
从狂乱钟摆的每一次摆动,到复合型机关的每一个触发节点。
最后,是通往顶层钟摆室的那条隐藏维修通道。
所有的路径,所有的机关,所有的指令,所有的时间点,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无数的数据流,在他的脑海中交汇、碰撞、推演、重组。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一套天衣无缝的、精确到毫秒的完美流程。
一个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神之剧本。
……
循环,重置。
当那如同魔咒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梁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站在钟楼的入口处,看着身边那几个眼神既熟悉又陌生的队友。
高强,戚月,陈东,孙萌。
他们的记忆再次被清空,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但梁辰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疲惫、挣扎与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以及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宣告神谕的语气,对众人说出了本次循环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解释。
“接下来,不要问,不要思考。”
“听我的,活下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向了队伍最前方的高强,喊出了最终剧本的第一个指令。
“高强!出发!”
最终的表演,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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