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满满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两个同样挺拔却气质迥异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他们起冲突，更怕战守瑜不管不顾，将自己知道当年“真相”的事透露给萧疏临知晓。
正当她全神贯注之际，一个轻柔婉转，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叹息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鹣鲽情深，固然令人艳羡。只是……想想也是可惜，原本的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却成了阴阳两隔，再无相聚之期，实在令人扼腕。”
苏满满猛地转头，只见王婉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旁，正望着萧疏临和战守瑜离去的方向，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幽怨。
听她的语气，似乎对当年旧事知之甚详，苏满满心中一动，强压下对远处那两个男人的担忧，转向王婉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王姑娘似乎对往事颇为感慨？莫非……认识那位温小姐？”
王婉茹见太子妃主动搭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正愁没机会讨好这位颇得太子爱重的正妃，连忙压低声音，做出推心置腹的模样：
“不瞒娘娘，臣女与若伽姐姐曾是手帕交，最为亲密不过。她的事……臣女确实知道一些。”
她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惋惜（至少听起来如此），“若伽姐姐与战将军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非后来……唉，造化弄人。”
她刻意顿了顿，吊足了苏满满的胃口，才继续道，“那时战将军还在东宫任职，有一次得了机会，便带若伽姐姐入宫见识。本是想让她看看宫廷气象，谁知……就在那御花园的曲径上，她远远地、惊鸿一瞥，看见了正在亭中与属臣议事的太子殿下。”
王婉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戏剧性的渲染，“就那么一眼，若伽姐姐便像是丢了魂儿，再也忘不掉殿下的风姿。回府之后，更是茶饭不思，整日里描摹的都是殿下的模样……她亲口对我说，此生非殿下不嫁。”
苏满满听得心头巨震，这和她从战守瑜那里听到的版本截然不同。
按照王婉茹的说法，分明是温若伽对萧疏临一见钟情，主动倾心，哪里是萧疏临为了拉拢战家而强取豪夺？
“竟……竟是这样？”苏满满声音有些干涩。
“千真万确。”王婉茹肯定地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些许微妙的神色，“后来……后来陛下为太子选妃，若伽姐姐便求了家中极力争取。能被选上，她不知有多欢喜……只是没想到，福薄之人，终究是……唉。”
苏满满站在原地，只觉得信息量巨大，脑子有些混乱。
她蹙起眉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困惑，凑近了些，轻轻拉住王婉茹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八卦味道：
“王姑娘，请恕我直言……我听着，却觉得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她眨了眨眼，语气纯然是求教的模样，“你方才说，温小姐与战将军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这般青梅竹马，多年相伴，感情定然是深厚无比的。怎么会……怎么会就因为远远看了一眼殿下，就……就移情别恋了呢？这……这于情理，似乎有些说不通呀。”
她刻意将“移情别恋”这个词说得略带迟疑，仿佛只是顺着王婉茹的话头提出一个合乎逻辑的疑问，眼神清澈，看不出半分试探。
王婉茹被她问得一怔，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沉吟片刻，才斟酌着字句回道：
“娘娘或许不知……这男女之情，有时并非全然由时日长短来决定。殿下天潢贵胄，气度非凡，莫说是怀春少女，便是京中多少高门贵女，私下里谁不倾慕？”
她说着，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向往。
“若伽姐姐她……”王婉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她性子看似温婉，实则内里极有主见，甚至……有些执拗。她认准了的人或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那惊鸿一瞥，或许在旁人看来不算什么，但落在她眼里，便成了刻骨铭心。加之……战将军那时虽好，但终究是臣子，与殿下相比……”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在温若伽看来，萧疏临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个人风采，都远胜于当时的战守瑜。
那种对于至高权力和完美形象的憧憬与迷恋，压倒了她与表哥之间或许已经趋于平淡的青梅竹马之情。
苏满满听着，心中了然。
王婉茹这番话，虽然带着个人情绪和立场，但确实揭示了一种可能性——温若伽对萧疏临，可能并非战守瑜所暗示的被迫，而是一种主动的、甚至带有强烈慕强心理的倾慕和选择。
那么，战守瑜的恨，究竟是因为表妹的死，还是因为……表妹的“背叛”与“舍弃”？
这个念头让苏满满背脊微微发凉。
如果真相更接近后者，那战守瑜刻意误导她，其用心就更加值得玩味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露出恍然又略带唏嘘的表情，“原来如此……可那时候殿下的前两任准太子妃均离奇去世，克妻之名传得沸沸扬扬，她不怕死吗？”
王婉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凑近苏满满，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
“娘娘，您说得没错。那时的东宫，对于许多盼着女儿飞上枝头的家族来说，确实如同龙潭虎穴，‘克妻’之名更是令人望而却步。”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可您别忘了，陷入情爱迷障的女子，尤其是像若伽姐姐那般心高气傲、又认死理的，往往会生出一种荒谬的‘特殊’之感。她会觉得，前两位准太子妃福薄，承受不住那份尊荣，可她不一样，她是不同的，她是殿下命定之人，那些厄运绝不会降临到她头上。”
王婉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甚至……那种伴随着极致风险的荣耀，那种‘众人皆退我独往’的孤勇，反而更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和……献祭般的狂热。她或许觉得，用自己的‘幸运’去打破那个诅咒，更能证明她对殿下的情意非同一般吧。”
说到这里，她突然面颊飞起两朵红云，低下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羞涩又大胆的憧憬，仿佛在吐露一个深藏心底的秘密：
“不怕娘娘笑话……换作是我，若当时有那样的机会，能够站在殿下身边，哪怕明知前路艰险，或许……或许也会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
这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苏满满的心湖。
苏满满清晰地看到王婉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混合着仰慕与不甘的光芒。
这让她意识到，王婉茹对萧疏临，恐怕并非仅仅源于家族使命，而是藏着几分真实的少女倾慕。
也难怪她之前那般积极地想挤进东宫。
苏满满心下了然，同时对王婉茹的话又信了几分——这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心态，确实可能驱使像温若伽那样性格的女子做出不顾一切的选择。
而王婉茹这句“义无反顾”，再次戳中了苏满满的“痛处”。
她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再次默默吐槽：你们一个个都“义无反顾”，就我是“被逼上架”！
不过，这番交谈，确实让她对温若伽的动机有了更立体的了解。
战守瑜刻意塑造的“被迫”形象，在王婉茹的描述下，显得越发站不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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