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一缕暗红,细若游丝,却仿佛拥有生命般的恶意,在林凡的感知中缓慢而坚定地蠕动、生长。它不像毒素,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诅咒,以其为根须,试图扎进他的气血,连接他的神魂,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绘制着一幅指向他本人的“活点地图”。
苏晚晴顺着林凡的指引,运足目力,才勉强看到那几乎与皮肤纹理融为一体的细微异样。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未知的、能潜伏在林凡这等人物体内的诡异之物,其可怕程度,远超正面袭来的刀剑。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黑巫血咒,或者说,是‘巫傀镜’印记的子体。”林凡语气沉凝,他尝试运转星辰之力包裹过去,那丝线竟如滑腻的活鱼,微微扭动,便轻易穿透了星力的封锁,生长速度反而隐隐加快了一丝。“它似乎能吸收并适应各种属性的能量,常规手段难以根除,强行祛除恐怕会引发反噬。”
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敌暗我明,还被种下了追踪道标,南下之路尚未启程,便已布满荆棘。
就在这凝重时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在观星台边缘响起:
“啧,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来玩虫子?”
林凡和苏晚晴霍然转头。
只见酒道人不知何时斜倚在石栏上,手里拎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道袍依旧邋遢,眼神却清亮得如同今夜最亮的星辰。他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目光随意地扫过林凡那根手指。
“师……师尊?”林凡有些愕然,他完全没察觉到酒道人是何时出现的。
苏晚晴也连忙敛衽行礼:“见过前辈。”
酒道人摆了摆手,凑近林凡的手指,眯着眼看了片刻,甚至还用鼻子嗅了嗅,眉头挑了挑:“南疆黑巫的‘血饲追魂引’?还是改良过的版本,掺了点‘巫傀镜’的邪门玩意儿……小子,你惹麻烦的本事,比你爷爷当年也不遑多让啊。”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点评一道菜的味道,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林凡心头一凛。师尊果然见识广博,一眼便道破了根源。
“请师尊指点,该如何化解?”林凡恭敬请教。他深知自己这位师尊看似不靠谱,实则深不可测。
酒道人灌了一口酒,咂咂嘴:“这东西嘛,说麻烦也麻烦,它已与你气血共生,蛮力剥离,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可能引爆其中蕴含的怨魂诅咒,污了你的道基。说简单也简单……”
他拖长了语调,又瞥了一眼林凡的手指,嘿嘿一笑:“找个修为比你高一大截的,比如你师父我,用至精至纯的本源道力,像做外科手术一样,把它连同周围一丝被侵染的血肉精气‘剪切’出来,再以真火焚灭即可。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打量着林凡:“这过程有点疼,而且会损你少许本源,需得调养几日。怎么样,要不要为师帮你把这‘小虫子’捏死?”
林凡尚未回答,苏晚晴已急切开口:“前辈,若能解除此患,苏家愿倾尽所有库藏灵药,助林凡恢复!”
酒道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苏晚晴一眼,看得她脸颊微红,才又看向林凡,等待他的决定。
林凡却沉吟起来。他隐隐觉得,这血咒固然凶险,但其中蕴含的黑巫之力与“巫傀镜”的奥秘,对他理解对手、乃至后续南下探寻,或许是一把钥匙。直接“切除”,固然干净利落,却也断了线索。
“师尊,”林凡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除了强行祛除,可有其他方法?比如……解析它,甚至……掌控它?”
酒道人闻言,非但没有斥责他异想天开,反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哦?有点意思。想玩火?”
他围着林凡踱了两步,悠悠道:“理论上,并非不可能。这血咒本质是一缕受控的异种神念与精血的混合体,凭借特定的‘规则’运行。你若能完全解析其能量结构、运行规律,找到其核心‘指令集’,确实有可能反向破解,甚至篡改其指向,或者……让它变成你的‘眼睛’。”
“但此法凶险万分!”酒道人语气转为严肃,“你需要以自身神念深入诅咒核心,如同在悬崖边行走,一个不慎,便会被其中的怨念与邪力侵蚀神魂,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你对黑巫之术了解多少?对其力量规则理解多少?若无相应知识,解析从何谈起?”
林凡目光坚定:“弟子愿一试。至于黑巫之术的规则……或许可以从这血咒本身,以及那块碎片上学到。”
他有一种直觉,他的“科学修真”思维,那种将一切现象视为可解析、可建模的对象的认知方式,或许是应对这种诡异诅咒的最佳武器。万物皆有理,诅咒亦然!
酒道人盯着林凡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有胆色!比你爷爷那个就知道硬刚的倔驴强!既然你想走这条路,为师便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他神色一正,将酒葫芦往腰间一挂,双手骤然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玄奥的法印。
“静心凝神,抱元守一!我将以‘青莲净世咒’暂时禁锢并净化此咒表层活性,为你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研究环境’。能否抓住机会洞悉其奥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话音未落,酒道人周身气势陡然一变!那股邋遢不羁的气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渊如岳、清净无暇的宏大道韵。
他指尖绽放出柔和而纯粹的青色光华,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净化之力,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浊。青光流转,在他指尖凝聚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色莲华虚影,莲瓣之上,隐隐有无数细密道纹浮现,阐述着清净、镇压、驱邪的至理。
“去!”
酒道人低喝一声,指尖青莲缓缓旋转,飘向林凡那根被血咒侵蚀的手指。
在青莲光芒照耀下的瞬间,林凡指尖那缕暗红色的丝线猛地一颤,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活虫,剧烈地扭曲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阴冷与怨毒气息,试图抵抗。
然而,青莲之光温润而坚定,如同阳光融化冰雪,缓缓笼罩而下。那暗红丝线的挣扎迅速变得无力,表面那层蠕动的活性被强行压制、净化,颜色也变得更加暗淡,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林凡立刻感觉到,指尖那如芒在背的侵蚀感和生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暂时“冻结”的凝滞感。
“就是现在!神念侵入,但切记,如履薄冰,只观其理,莫染其秽!”酒道人的声音直接在林凡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护持的力量。
林凡不敢怠慢,立刻闭目凝神,将一缕高度凝聚、包裹着星辰符文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那被青莲光华暂时封印的血咒。
刹那间,林凡的“视野”变了。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微缩的、暗红色的诡异世界。这里没有空间概念,只有无数扭曲、蠕动的怨念符号和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能量通道,它们按照一种极其古老、蛮荒、违背常理的规律交织、运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与深入灵魂的冰冷。
这就是黑巫血咒的内在世界!
林凡稳住心神,摒弃所有负面情绪的干扰,将自身神念化作最冷静的观察者与记录仪。星辰符文在神念外围流转,帮助他解析那些怨念符号的结构,计算能量通道的流转周期与节点。
他“看”到,那些怨念符号在不断地吸收他体内游离的微弱气血与能量,转化为一种独特的暗红色邪力,沿着特定的“血管”输送到核心……核心处,有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复杂的立体符印,正在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并将一股隐晦的波动,透过某种超越空间的联系,传递向遥远的南方……
时间在解析中缓缓流逝。林凡的神念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既要足够深入以获取信息,又要极度小心,避免被那些充满污染性的怨念符号沾染。
酒道人维持着青莲净世咒,额角隐隐见汗,显然此举对他消耗亦是不小。苏晚晴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玉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林凡紧闭的双眼中,瞳孔忽然在眼皮下剧烈颤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
在那复杂立体符印的最深处,隐藏着三个由最精纯邪力勾勒出的、更加古老、更加抽象的基点符纹!这三个基点符纹,与他手中那块“巫傀镜”碎片背面的某些核心纹路,以及他曾在爷爷笔记某一页角落看到的、一个被标注为“疑为黑巫祖文”的残缺符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三个基点符纹,并非简单的印记,它们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指向“巫傀镜”母体,或者说其封印之地的……空间道标!
不仅如此,林凡凭借其对能量运行的超强感知,还从那不断向外传递的波动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目的性的“信息”!
那信息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意念的片段,反复传递着:
“……道胎……锁定……‘星晦’……归位……”
道胎?是在指我的先天道胎?星晦?这又是什么?归位?归到哪里?
林凡心中巨震,正想更进一步解析那三个基点符纹构成的坐标具体指向何方时——
异变陡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凡神念的深度窥探,那被青莲光华镇压的血咒核心猛地一震,三个基点符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一股远超之前的狂暴怨念与邪力如同决堤洪水般反冲而出!
“小心!”
酒道人脸色一变,指尖青莲光华大盛,强行压制。
林凡那缕探查的神念如同被重锤击中,一阵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连忙将神念撤回。
虽然没有被邪力污染,但那瞬间的冲击,依然让他识海一阵翻腾,脸色苍白了几分。
“如何?”酒道人散去青莲咒印,关切地问道。那血咒经过方才的爆发,似乎消耗了大量力量,变得愈发暗淡,蠕动也近乎停止。
林凡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思索,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确定:
“师尊,晚晴,我看到了……一个坐标,以及……部分信息。”
“对方的目标,确实是我的先天道胎。他们似乎在等待一个叫做‘星晦’的时机,想要将我……‘归位’到某个地方。”
“而且,那个坐标指向的终点,不在别处……”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在江南市的市中心,地下深处!那里,可能隐藏着‘巫傀镜’的另一部分,或者……一个通往其真正藏匿之地的传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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