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之内，别有洞天。
跨过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喧嚣与尘俗被彻底隔绝，扑面而来的是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天地灵气，比之外界精纯了数倍不止！放眼望去，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翘角勾连天地；回廊曲折，蜿蜒通向幽深之处；奇花异草竞相绽放，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灵韵芬芳。小桥流水潺潺，氤氲的雾气缭绕在水面与林木之间，平添几分仙家气象。
更为玄妙的是，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府邸地底，必然埋藏着品阶不低的灵脉，并且有极其高明的聚灵大阵在运转，将四方灵气源源不断地吸纳而来，使得此地方圆，成了修真者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
“好浓郁的灵气！”林凡心中暗惊，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修真世家，这份底蕴，远非他之前所在的小山村可比。他体内的《先天一炁诀》竟自行加速运转起来，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精纯的灵气，那滴淡金色真元也越发活泼雀跃。
酒道人倒是神色如常，只是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不着痕迹地扫过几处庭院布局的关键节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了然。
苏万山亲自在前引路，态度客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他并未在大厅接待，而是将二人引至一处较为僻静的偏厅。厅内布置清雅，檀香袅袅，已有侍女奉上灵茶，茶香四溢，显然并非凡品。
“林贤侄，不知林兄他……近年来可好？”分宾主落座后，苏万山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目光却带着一丝探究，落在林凡身上。
林凡神色一黯，起身恭敬回道：“回苏伯父，家祖……已于数日前仙逝。”
“什么？！”苏万山身躯一震，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溅出几滴茶水。他脸上露出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神中瞬间闪过悲痛、追忆，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如释重负般的情绪？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被敏锐的林凡和看似漫不经心的酒道人捕捉到了。
“林兄他……竟然……”苏万山长叹一声，语气沉痛，“当年一别，竟成永诀！可恨我竟未能送他最后一程！”他看向林凡的目光，多了几分真切的柔和，“贤侄节哀。林兄于我苏家有大恩，你既是他唯一血脉，日后便将苏家当作自己家，不必拘礼。”
“多谢伯父。”林凡躬身道谢，心中却并未放松警惕。苏万山刚才那一瞬间的复杂眼神，让他感觉此事绝非“故人之后”那么简单。
苏万山又将目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只顾品茶的酒道人，拱手道：“还未请教这位道长尊号？”
酒道人放下茶盏，抹了把嘴，嘿嘿一笑：“贫道酒真人，山野散修一个，不值一提。如今是这小子的护道人兼师父。”
“酒真人？”苏万山同样在记忆中搜索无果，但能成为林清风孙子的护道人，岂是易与之辈？他感受不到对方丝毫灵力波动，要么是修为远高于他，要么就是有特殊的隐匿法门。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他慎重对待。
“原来是酒真人，失敬。”苏万山客气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回到正题，“贤侄此次前来，除了告知林兄仙逝的消息，想必……也是为了当年林兄与家父定下的那桩约定吧？”
他终于提到了！林凡的心提了起来，正色道：“正是。家祖临终前，确曾提及与苏家的婚约，并嘱托晚辈前来拜会。”
苏万山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斟酌词句：“此事，我已知晓。家父闭关前，亦曾多次提及。既然是林兄与家父亲口定下，我苏家自然不会不认。”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为难：“只是……贤侄也知，如今时代不同以往，年轻人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小女晚晴性子倔强，对这门长辈定下的婚约，向来有些……抵触。况且贤侄初来乍到，修为尚浅，若是贸然公开婚约，恐怕会引起族中一些不必要的非议，对小女和贤侄的名声，也未必是好事。”
林凡闻言，心中了然。苏万山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婚约我们认，但你林凡现在一无实力二无名声，想让我直接把宝贝女儿嫁给你，不可能。甚至公开婚约都会带来麻烦。
他并未感到多少失望，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本就不愿以此种方式捆绑他人。
“苏伯父所言极是。”林凡平静地回答，“晚辈此来，首要之事是遵从祖父遗命，前来拜会，告知祖父仙逝的消息。至于婚约之事，全凭苏伯父与……与苏小姐之意，晚辈绝无强迫之心。”
他这番不卑不亢、通情达理的回答，倒是让苏万山高看了一眼，眼中的审视意味淡了几分。
“贤侄能如此想，那是最好。”苏万山脸色缓和，“既然如此，贤侄与酒真人便先在府中住下。我会吩咐下去，将‘听竹轩’收拾出来，供二位落脚。至于其他事情，可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偏厅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不满的声音：
“姑父！听说家里来了客人？还是什么故人之后？我怎么从未听您提起过？”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华贵锦袍、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倨傲之气的年轻男子，未经通传便径直闯了进来。他目光扫过厅内，先是略带敌意地瞥了林凡一眼，尤其在感知到林凡只有炼气初期的微弱修为后，嘴角更是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但当他的目光落到林凡身旁，那位正拿着红漆葫芦灌酒、邋里邋遢的酒道人身上时，感受到那股深不可测的隐晦气息，倨傲之色才收敛了几分。
“赵乾，不得无礼！”苏万山眉头一皱，呵斥道，“这两位是府上的贵客！这位是林凡林贤侄，这位是酒真人。还不快见礼！”
名为赵乾的年轻人，似乎对苏万山并不十分畏惧，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目光却再次落到林凡身上，带着审视和挑衅：“林凡？没听说过。不知林兄弟出身何门何派？师承哪位高人？如今在哪座仙山福地修行啊？”
这一连串的问话，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打探意味。
林凡神色不变，淡然道：“在下无门无派，自幼随家祖在山野修行，让赵兄见笑了。”
“山野修行？”赵乾眼中的轻蔑更浓了，几乎不加掩饰，“原来是散修。难怪……”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声拖长的尾音和嘴角的讥笑，已说明了一切。
在他看来，一个毫无背景、修为低微的山野散修，突然拿着不知真假的信物找上苏家，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攀附苏家这棵大树罢了！说不定那婚约，也是子虚乌有之事！
“赵乾！”苏万山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加重，“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赵乾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接触到苏万山严厉的目光，终究是没敢再放肆，只是冷哼了一声，又狠狠瞪了林凡一眼，这才悻悻退了出去。
“让贤侄和真人见笑了。”苏万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内侄赵乾，自幼在府中长大，疏于管教，骄纵惯了。”
酒道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依旧自顾自地品着灵茶。林凡则微微摇头：“无妨。”
但经过赵乾这一闹，厅内的气氛明显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苏万山似乎也无心再多谈，唤来管家，吩咐道：“带林公子和酒真人去听竹轩休息，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二位，府中还有些杂务需要处理，暂且失陪。晚些时候，再设宴为二位接风。”苏万山起身，客气地说道。
林凡和酒道人起身告辞，跟着那名面容和善的老管家，离开了偏厅。
听竹轩位于苏府较为安静的东南角，环境清幽，窗外便是一片茂密的紫竹林，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灵气也比其他地方更为浓郁几分，确实是个适合静修的好地方。
老管家安排妥当后，便躬身退下。
酒道人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这才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嘿嘿，小子，看到了吧？这苏家的水，也不浅啊。那苏万山，表面客气，心里指不定在打什么算盘。还有刚才那个叫赵乾的小子，一看就是个争风吃醋、没事找事的货色。你以后在这府里，麻烦少不了。”
林凡点了点头，眉头微蹙：“师父，我看苏伯父的态度，似乎对爷爷……并非单纯的故友之情。还有那婚约，他虽承认，却明显不愿深谈，更不愿公开。”
“那是自然。”酒道人嗤笑一声，“林老鬼当年……嘿，牵扯的事情多了去了。苏家能认下这婚约，没直接把我们轰出去，已经算是念旧情了。至于公开？你小子现在要实力没实力，要背景没背景，公开了岂不是让他苏家成了江南修真界的笑柄？苏万山是个聪明人，不会干这种赔本买卖。”
他看向林凡，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怎么样？后悔来了吗？现在咱们可是进了别人家的地盘，四周都是眼睛，想走都没那么容易咯。”
林凡沉默片刻，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既来之，则安之。爷爷让我来此，必有道理。至于麻烦……修行之路，何处没有麻烦？正好借此磨砺己身。”
“好！有这份心气就好！”酒道人赞许地点点头，“抓紧时间修炼吧，这苏府的灵气，不吸白不吸。”
林凡不再多言，走到静室中央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摒除杂念，运转《先天一炁诀》，全力吸收起周围浓郁的灵气。淡金色的真元在体内欢快地流淌，修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步提升。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修炼后不久。
忽然间，一股极其阴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苏府深处某个方向弥漫开来！那气息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与他体内至阳至刚的先天之炁形成了鲜明的对立！
林凡猛地从入定中惊醒，只觉得浑身一冷，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窟！他体内的淡金色真元受到刺激，自行加速运转，散发出温热的气息，抵御着那股外来的阴寒。
与此同时，他贴身佩戴的那枚冰心佩，也骤然变得滚烫，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清凉之气，护住他的心神。
“这是……？”林凡惊疑不定地望向那股阴寒气息传来的方向。
一旁假寐的酒道人也骤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爆射，脸上首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玄阴煞体？！而且……是即将爆发的玄阴煞体！这苏府之内，竟然有人身具这种传说中的绝脉？！”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林凡，眼神变得无比古怪和复杂，喃喃自语：
“先天道胎……玄阴煞体……至阳与至阴……林老鬼，你当年定下这婚约，难道真正的目的，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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