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省科技创新大会的余热尚未散去,“西山科创十条”的政策红利开始初步显现,一批科技型中小企业和创新团队如雨后春笋般在西山各地冒头。齐昊在马不停蹄地调研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创新项目后,信心倍增,决定趁热打铁,将改革向更深处推进。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多年来积弊甚深、牵涉利益盘根错节的省属国有企业改革。
然而,就在他酝酿国企改革方案的关键时期,一场由科技创新政策本身引发的风波,却猝不及防地将他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事情的起因是金州一家名为“智创未来”的科技公司。这家公司凭借一个看似前景广阔的“人工智能教育平台”项目,成功通过了省科技成果转化引导基金专家评审委员会的评审,获得了首期一千万元的基金支持。消息传出,在当地科技圈引起不小轰动。
但仅仅两个月后,省内一家颇具影响力的财经调查媒体发布了一篇深度报道,直指“智创未来”公司涉嫌“套取”政府科创基金。报道详细列举了该公司核心技术的真实来源存疑、创始人团队学历及工作经历造假、项目进展严重滞后于申报计划等诸多问题,并尖锐质疑省级引导基金的评审和管理存在“重大漏洞”,呼吁省里彻查。
这篇报道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网络舆论一片哗然,“西山科创十条”和齐昊大力倡导的创新政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反对改革的声音趁机抬头,一些原本就对巨额科创投入持保留态度的干部,私下议论纷纷,认为这是“盲目追求政绩”、“好大喜功”必然付出的代价。
更让齐昊感到压力的是,这篇报道的记者背景深厚,与北京某权威媒体关系密切,文章很快被多家网络平台转载,引起了更广泛的关注。甚至连一向支持齐昊的周明远,也亲自打来电话,语气严肃地要求他“尽快查明情况,妥善处置,给公众一个明确交代,绝不能因为个别案例影响全省创新发展大局”。
齐昊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家企业的问题,更是一场针对他推动的整个创新战略的舆论狙击。如果处理不当,不仅前期努力可能付诸东流,他个人的威信也将严重受损。
他立刻做出部署:第一,由省科技厅、财政厅、审计厅组成联合调查组,立即进驻“智创未来”公司,对报道反映的问题进行彻查;第二,责令省科技成果转化引导基金管委会暂停所有新增项目投资审批,进行全面风险排查;第三,要求宣传部门加强舆情引导,在调查结果出来前,避免过度炒作和猜测。
调查组在“智创未来”公司发现了触目惊心的问题。该公司所谓的“核心技术”确系从外地一家科研机构非法获取,团队主要成员的履历存在大量捏造,获得的千万基金,除了少量用于装点门面的研发场景外,大部分已被转移至关联公司,疑似准备挪作他用甚至卷款跑路。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这无疑是一起精心策划、企图骗取政府扶持资金的恶性事件。
调查结果初步确认后,齐昊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面对台下长枪短炮和闪烁的闪光灯,他没有回避,没有推诿,而是坦然承认了在基金管理和项目审核中存在的“审核不严、监管不到位”的问题,宣布对“智创未来”公司依法追缴已拨付资金,并移送司法机关处理。同时,他宣布对省引导基金管委会办公室负责人、相关评审专家启动问责程序。
“出现这样的问题,我作为省长,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齐昊面对镜头,语气沉痛而坚定,“这暴露了我们在推动创新过程中,急于求成,制度建设和风险防控没有完全跟上。我们必须深刻反思,吸取教训!”
但他话锋随即一转:“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一条臭鱼,就腥了一锅汤!更不能因为一个骗局,就否定我们西山省创新创业的大潮,否定我们全省上下求新求变的决心!‘西山科创十条’的方向没有错,支持创新、鼓励创业的决心绝不会动摇!我们将以此次事件为镜鉴,立即完善相关制度和监管措施,堵塞漏洞,确保政府的每一分钱都用在真正有潜力、有诚信的创新主体上!”
他的表态,既展现了担当,也守住了政策的底线。新闻发布会后,虽然仍有杂音,但主流舆论开始趋于理性,公众的焦点逐渐转向如何完善制度,而非简单地否定政策。
然而,这场风波带来的影响远未结束。在随后召开的省政府常务会议上,当齐昊提出要吸取教训,加快完善科创基金管理办法,并准备启动省属国企改革时,一直表面配合的组织部长孙丽梅,再次以“稳妥”为由,提出了不同意见。
“齐省长,‘智创未来’的事件教训确实深刻。”孙丽梅语重心长,“这提醒我们,改革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在涉及重大资金和国有资产的时候。省属国企情况复杂,历史包袱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认为,在当前这个敏感时期,国企改革应该暂缓,集中精力先把科技创新这边的事情理顺,把漏洞补上。”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对大局的“关切”,但其潜台词十分明确:借此机会,拖延甚至阻挠齐昊将改革向更核心、更艰难的国企领域推进。
几位与国企系统关联较深的副省长和部门负责人,也纷纷附和,强调国企稳定的重要性,建议“从长计议”。
齐昊看着会场上的情形,心中冷笑。他明白,孙丽梅等人并非真的关心科创基金的问题,他们只是想利用这次危机,作为阻击他下一步改革的弹药。他们害怕国企改革的刀刃,会触及他们经营多年的利益地盘。
“丽梅部长的担心,我可以理解。”齐昊平静地开口,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但是,正因为我们遇到了问题,才更不能因噎废食,停下改革的脚步!‘智创未来’事件暴露的是监管问题,而不是创新政策本身的问题。同样,省属国企存在的问题,也不会因为我们不去碰它,就自动消失!相反,拖延只会让小问题变成大问题,让改革的成本越来越高!”
他提高了音量,语气变得斩钉截铁:“科创基金的制度要立刻完善,但省属国企的改革,也绝不能停滞!我们必须以更大的决心和智慧,勇于啃硬骨头!我建议,成立省属国企改革领导小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立即启动前期调研和方案起草工作!”
他的强势表态,让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孙丽梅的脸色有些难看,但齐昊占据了推动发展和解决问题的制高点,她无法在公开场合直接反对。
会议最终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由相关部门抓紧完善科创基金监管细则;另一方面,启动省属国企改革的前期工作。
“智创未来”事件引发的波澜,在齐昊的果断处置和坚持原则下,渐渐平息。但这场风波也给他敲响了警钟,改革越深入,触及的利益就越深,反弹和阻力也会越加巧妙和激烈。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中更加明确:前方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他必须更加谨慎,更加坚韧,既要保持推进改革的锐气,也要具备应对复杂局面的智慧和定力。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省国资委主任:“准备一下,明天我们一起去省能源投资集团调研,国企改革,就从这里开始破题。” 新政遇波澜,唯有勇者与智者,方能破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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