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玄圭长老与那夜刺客的关联，茅八角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既然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接下来便是如何应对。
他并未打草惊蛇，依旧如常前往符院，甚至更加频繁。他不再局限于低阶符箓，开始“请教”一些涉及阵法原理、能量稳定乃至空间符纹的中高阶问题。这些问题往往刁钻而深刻，即便是符院的一些资深讲师，解答起来也颇感吃力。
茅八角此举，一则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符院，尤其是玄圭长老的底细；二则，也是借此机会，验证自身对力量、对法则的理解。他虽不专修符道，但万法相通，尤其是他身负空间异宝（玉碟碎片），对能量结构的稳定性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
这一日，符院举行一场小范围的符道交流会，由一位金丹中期的符师主持，探讨“复合属性符箓的能量冲突与平衡”问题。到场的大多是符院内门弟子和几位讲师，让众人意外的是，一向深居简出的玄圭长老，竟也悄然出现在会场角落，闭目养神，似乎只是来旁听。
茅八角自然也在场，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安静地听着众人的讨论。
当主持的符师讲到以水火两种相克属性构建“冰爆符”的难点时，台下弟子们争论不休，大多认为需要极强的神识与精准的控制力，才能勉强维持二者平衡，且失败率极高。
茅八角听着，忽然开口道：“或许，不必执着于强行平衡。”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众人目光顿时聚焦在他身上。
主持符师认得茅八角，知道这位新晋真传实力强横，虽非符院弟子，但也不敢怠慢，客气地问道：“茅师侄有何高见？”
茅八角平静道：“水火相克，乃是常理。强行令其平衡，如同逆水行舟，事倍功半。何不顺势而为，利用其相克之性？”
“顺势而为？”主持符师一愣，“如何顺势？”
“水能克火，亦能生寒。若在符文中，以水属性符文为基，构建极寒之域，再引一丝火种入内，并非令其共存，而是令其在这极寒领域中，处于一种被压制的‘将熄未熄’之状态。”茅八角一边说，一边以指代笔，在空中虚划。他并未动用太多法力，但指尖划过之处，空气中水汽自然凝结，勾勒出几个简洁而玄奥的符文结构，隐隐散发出刺骨寒意。
“待符箓激发时，打破这微妙平衡，被压制的火种瞬间爆发，与极寒领域剧烈冲突，其产生的破坏力，或许远超强行平衡的水火之力。”他指尖轻轻一点，那虚空中凝结的符文结构猛地向内坍缩，随即爆开一团冰冷的白雾，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虽然只是模拟，但那瞬间的能量变化原理，却让在场所有懂行之人眼前都是一亮！
“妙啊！”一名符院讲师忍不住拍案叫绝，“以水之极寒压制火之暴烈，并非融合，而是制造一个不稳定的‘炸药桶’！引爆的瞬间，威力确实可能倍增！茅师侄对能量本质的理解，实在令人惊叹！”
其他弟子也纷纷露出恍然与敬佩之色。此法看似简单，却跳出了固有的思维框架，直指能量运用的核心。
就连角落里的玄圭长老，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他看向茅八角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主持符师感慨道：“茅师侄此言，真是让我等茅塞顿开！看来符道一途，也需跳出窠臼，从根本处思考。”
茅八角谦逊道：“弟子班门弄斧，只是偶有所感，让诸位见笑了。”
交流会继续进行，但气氛明显更加活跃，众人讨论的重点，也开始从如何“平衡”转向如何“利用”能量特性。
玄圭长老依旧沉默，但目光却不时落在茅八角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交流会结束后，众人陆续散去。茅八角也起身准备离开。
“茅师侄，请留步。”
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茅八角脚步一顿，转过身，只见玄圭长老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不远处。
“玄圭长老。”茅八角拱手行礼，心中警惕，面上却不露分毫。
玄圭长老打量着他，缓缓道：“你并非我符院弟子，但对能量、对符纹的理解，却远超许多浸淫此道多年的弟子。尤其是方才那‘冰爆符’的构想，另辟蹊径，颇含道韵。”
“长老过奖了，弟子只是胡思乱想，当不得真。”茅八角谨慎回应。
“胡思乱想？”玄圭长老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又毫无温度，“能想到利用能量相克而非相生，直指冲突本质，这可不是胡思乱想能做到的。你身上，似乎有些……特别的际遇。”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落在茅八角身上，带着一种探究。
茅八角心中一凛，知道这老家伙是在试探自己。他不动声色地道：“弟子前番奉命前往南海，险死还生，确实有些许收获，对天地之力多了几分粗浅感悟罢了。”
他将缘由推到了南海之行上，合情合理。
“南海……”玄圭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古板，“机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能有今日成就，并非侥幸。”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对‘虚空符’如何看？”
虚空符，乃是符道中极高深的分支，涉及空间法则，非金丹后期乃至元婴难以触及。玄圭长老以此相问，显然意有所指。
茅八角心知这是关键试探，沉吟片刻，道：“虚空符玄奥莫测，弟子不敢妄言。只是觉得，符乃法则之显化，虚空符更是直指空间本质。绘制此符，或许不在于法力多强，而在于对‘空间’的理解是否足够‘真实’。”
他这番话，同样说得模棱两可，却又暗合玉碟碎片带给他的空间感悟。
玄圭长老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盯着茅八角看了数息，才缓缓道：“‘真实’……说得不错。看来，你确实与空间之道有缘。”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欲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背对着茅八角，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年轻人，天赋异禀是好事，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些路，走得太快，未必是福。好自为之。”
说完，身形便如同融入空气中般，悄然消失。
茅八角站在原地，看着玄圭长老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
这番话，是警告？还是提醒？
他感觉，玄圭长老似乎并不像赵嵩那般，对自己抱有纯粹的杀意，反而有种……复杂的审视与忌惮？
“看来，这符院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茅八角心中暗道。玄圭长老与赵嵩的关系，恐怕并非简单的师徒或从属，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不过，经此一会，他至少确定了两点：其一，玄圭长老确实与那夜刺客有关，对自己抱有敌意；其二，对方暂时还不会，或者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自己下手。
这就给了他周旋和准备的时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茅八角咀嚼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那便看看，是风能摧木，还是木能……定风！”
他转身，离开了符院。接下来的重心，除了继续提升实力，或许该放在调查玄圭长老以及那“圣教”之上了。宗门内的暗斗，必须尽快解决，他不能总是被这些琐事牵绊住脚步。
而解决的关键，或许就在于找出玄圭长老的弱点，以及……他与赵嵩、与那“圣教”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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