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岩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火药混合的刺鼻气味。鬼子退去后的短暂宁静，反而更让人心头压抑。战士们默默修补着被炮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工事，收殓战友遗体的队伍沉默地从王二娃身边走过，那沉重的脚步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牺牲五位战友的现实，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初战告捷带来的些许亢奋。王二娃看着那些年轻却已失去生气的面孔，其中有一个甚至前两天还和他一起在训练场上开过玩笑。他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别愣着！鬼子不会给咱们太多时间伤心！”班长孙大勇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脸上也多了一道被弹片划破的血痕，“加固工事！搜集一切能用的东西！快！”
王二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悲愤中抽离。他招呼着狗子、铁蛋几人，开始行动。他们将鬼子遗弃的钢盔捡回来，装满泥土垒在战壕边缘；将炸断的树木削尖，做成简陋的鹿砦；从鬼子尸体上搜集来的手雷和弹药被集中分配。
在这个过程中，王二娃凭借其过人的观察力和对战场环境的敏锐直觉，再次提出了建议。他注意到隘口左侧有一片被炮火炸得光秃秃的斜坡，视野开阔，但缺乏掩体。
“班长，左边那片坡，鬼子要是用机枪压制，咱们很难抬头。能不能趁着现在，挖几条之字形的交通壕连通过去？不用太深，能匍匐运动就行。”王二娃指着那片区域对孙大勇说。
孙大勇看了看，眼睛一亮：“好主意！这样咱们就能把火力点前出，还能互相支援！铁蛋，石柱，带上铁锹，跟我来！二娃，你带其他人继续加固主阵地！”
王二娃点头应下。他知道，自己这些“灵光一现”的建议，正在逐步赢得老兵和上级的信任。这比他单纯展现个人勇武更为重要。
果然，没过多久，山下再次传来了侦察兵示警的枪声——鬼子的第二波进攻来了！
这一次，鬼子显然调整了战术。他们没有再贸然沿着山路强攻，而是派出了小股部队，试图从两侧的山脊进行迂回渗透，同时用迫击炮和掷弹筒对鹰嘴岩主阵地进行持续的火力覆盖。
“注意两侧！发现鬼子渗透小组！”了望哨大声预警。
战斗再次打响，但形式与第一次截然不同。主阵地承受着炮火洗礼，而两侧的山林间，则爆发了更为残酷、也更考验单兵素质和小组配合的近距离交战。
王二娃所在的班组被抽调出来，作为机动兵力，负责清剿渗透到左侧山脊的鬼子。
山林作战，视野受限，危机四伏。王二娃将小组分散成三角队形，自己作为尖兵在前，狗子紧随其后负责侧翼警戒，铁蛋和石柱拖后提供火力支援，栓柱则负责用缴获的鬼子哨子模拟鸟叫进行联络。
他们如同幽灵般在林木和岩石间穿行，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王二娃将那支三八大盖背在身后，反手握住了更利于近战的匕首，眼神锐利如鹰。
“咔嚓……”右前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树枝断裂声。
王二娃立刻打出“停止前进，隐蔽”的手势。几人迅速蹲下，隐入灌木丛中。
他凝神静听，除了风声，还有隐约的、压低的日语交谈声，来自不到三十米外的一块巨石后面。
至少两个人。
王二娃对狗子比划了一个包抄的手势，又示意铁蛋和石柱准备火力压制。他则如同狸猫般，借助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巨石侧后方绕去。
靠近，再靠近……他已经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他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巨石另一侧突然传来栓柱模仿的、代表“发现更多敌人”的急促鸟鸣！
被发现了？还是另有情况？
王二娃心中一紧，不再犹豫，猛地从树后闪出！
巨石后面，两个鬼子兵正紧张地探头向栓柱的方向张望，完全没料到侧后方会杀出一个人！
王二娃匕首一挥，精准地划过靠外那个鬼子的脖颈！同时左手成拳，狠狠砸在另一个鬼子刚刚转过来的太阳穴上！
“呃！”
“砰！”
两个鬼子几乎同时倒下，一个毙命，一个昏厥。
但枪声也响了！不是来自王二娃这边，而是来自栓柱示警的方向！密集的子弹打在王二娃藏身附近的树干上，木屑纷飞！
至少有四五个人！
“二娃哥！”狗子惊呼，想要冲过来支援。
“别过来！找掩体！火力掩护！”王二娃低吼，一个翻滚躲到巨石后面，子弹追着他打在地上，溅起一串尘土。
他迅速判断形势，自己位置暴露，被压制在巨石后，狗子他们也被火力隔开。必须尽快打破僵局！
他意识沉入空间，那几枚提前收好的香瓜手雷就在角落。他毫不犹豫地取出一枚，拔掉保险销，在钢盔上用力一磕，延时两秒，猛地向枪声最密集的方向抛去！
“轰！”
手雷爆炸的冲击波和破片瞬间打断了鬼子的火力！
“冲！”王二娃趁机跃出，端着三八大盖向前冲去！狗子、铁蛋几人也立刻开火支援。
爆炸点附近，三个鬼子被炸得东倒西歪，还有一个侥幸未伤，刚抬起枪口，就被王二娃一枪撂倒。
清剿了这支渗透小组，王二娃不敢停留，立刻带着小组转移位置。山林间的战斗就是如此，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很容易被敌人锁定包围。
整个下午，他们如同不知疲倦的猎手，又如同机警的猎物，在左侧山脊与数支鬼子渗透小组周旋、交战。王二娃冷静的指挥、精准的枪法、关键时刻用手雷打破僵局的表现，一次次带领小组化险为夷，先后消灭了超过十名鬼子渗透人员，自身仅轻伤一人。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鬼子的攻势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鹰嘴岩主阵地岿然不动，两侧的渗透战术也被挫败。
王二娃带着满身疲惫和硝烟返回主阵地时，迎接他的是孙大勇和周围战士赞许的目光。
“好小子！干得漂亮！”孙大勇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参谋长都点名表扬你们小组了！说你们打出了咱们八路军的灵活和狠劲！”
王二娃笑了笑，没有多言，只是默默擦着手中的步枪。连续的厮杀让他身心俱疲，但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却在心底深深扎根。
他抬头望向山下，鬼子营地燃起的篝火星星点点。
他知道，这场防御战还远未结束。但他更知道，他和他的伙伴们，已经在这血与火的熔炉中，真正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
坚壁之下，游刃有余。接下来的战斗，他将更加主动。
（第三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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