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摘下目镜的瞬间，风向变了。
一股湿冷的气流从祭坛西侧斜坡滑下来，带着金属烧焦的味儿。裴千雅正扶着蒋雨萌往洼地深处挪，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猛咳两声，眼前一黑，差点跪倒。
“雾……”蒋雨萌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声音断断续续，“有毒。”
她们刚躲进这片林子没多久。唐芯跟着龙弋上了岩壁，她们俩实在爬不动，只能留在下面。现在想退也退不了，头顶那片紫色雾气像盖锅盖一样压下来，越降越低。
裴千雅赶紧把背包翻出来，掏出几块干净布条，浸了水缠在两人脸上。可这法子撑不了几分钟，水一干，毒气照样往鼻子里钻。
“我们得找个遮蔽的地方。”她说。
蒋雨萌摇头：“别动……你看那边。”
她指着三米外一株手臂粗的藤蔓。那玩意原本绿得发黑，叶片肥厚，现在却一片片变灰，卷曲着往下掉。藤身也在萎缩，像被晒干的绳子。
“它怕这雾。”蒋雨萌喘着说，“说明……这雾能伤它。”
裴千雅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蹦出一页纸的画面——那是她在博士营地翻到的一本实验笔记，字迹潦草，但有一行特别清楚：“藤类生物具强碱敏感性，遇酸性物质剧烈收缩，可诱发休眠陷阱机制。”
她猛地反应过来。
“酸！”她一拍大腿，“这雾是碱性的！藤蔓受不了！”
她立刻扒开背包，翻出唯一一瓶东西——半瓶发酵的野果汁。这是前几天下雨时她顺手接的果子汁，本来打算当调味料用，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她又从岩壁刮下一层黄褐色粉末，那是含硫铁矿的碎屑。两种东西混进一个破塑料壶里，搅了几下，液体开始冒泡。
“成了。”她低声说。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四个人影出现在林子边缘，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防毒面具，肩上扛着罐子。其中一个抬起手臂，又喷出一股紫雾，顺着风往洼地推进。
他们是在清剿。
裴千雅拉着蒋雨萌缩到一棵倒下的树后，屏住呼吸。那些人已经踩进林子，呈扇形散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一脚踏空，地面塌了一小块，但他没停，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一步，就要踩到她们藏身的位置了。
裴千雅握紧喷壶，手心全是汗。她知道，不能等对方发现她们。必须先动手。
她慢慢爬向那株快死的藤蔓根部，离最近的士兵不到五米。那人正在检查地面痕迹，头微微偏过来。
就是现在，她按下喷头。
混合液喷在藤蔓表皮上，瞬间发出“嗤”的一声，像是热水浇在冰面上。藤子猛地抽搐一下，接着地下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紧接着，三朵巨大的花从土里顶出来。花瓣像腐烂的叶子，花心黑洞洞的，内壁长满锯齿状突起。其中一朵正好在那个士兵脚下炸开，他整条腿被吞进去，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完，就被拖进了花口。
其他三人全傻了。
一人转身要跑，脚下一软，泥地突然变得像沼泽，另一根藤蔓从地下窜出，缠住他的腰，直接甩进第二朵食人花嘴里。
剩下两个慌了神，举枪乱射。可子弹打在藤蔓上只留下白印，根本穿不透。第三朵花缓缓张开，花蕊对准他们，像在瞄准。
裴千雅趁机拽着蒋雨萌往后退了十米，钻进一个树洞。洞不大，刚好容下两个人，外面全是盘结的树根，像天然屏障。
“我们……赢了？”蒋雨萌靠着她，声音发抖。
“暂时。”裴千雅盯着外面，“但他们带了毒雾，说明后面还有人。”
话音刚落，远处又有动静。不是脚步声，是机械运转的嗡鸣。新的毒气罐正在充能。
树洞上方，一根枯藤轻轻晃了一下。
裴千雅低头看手里的喷壶，里面还剩一点褐色液体。她把它塞进蒋雨萌手里：“最后一瓶了，别浪费。”
蒋雨萌点点头，手指贴在藤壁上。她能感觉到，这些植物虽然刚才攻击了敌人，但现在很安静，像是在等命令。
“它们不是帮我们。”她小声说，“它们只是……讨厌破坏环境的东西。”
裴千雅冷笑：“那正好，谁来撒毒气，谁就被吃掉。”
裴千雅站起身，做了几个深呼吸，低声说：“来吧，看看是谁更怕酸。”
外面，紫雾再次下沉，漫过林地。树影晃动，雾中人影逐渐逼近。
她悄悄爬出树洞，贴着地面往侧翼绕。只要能让那股酸液沾到第一根活藤，整个陷阱系统就会连锁启动。
她爬到一块岩石后，距离目标藤蔓只剩四米。雾越来越浓，呼吸困难，但她不敢停下。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脚下一滑，踩到了松土。
“谁在那里！”对面有人喊。
她立刻趴下，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口。
那人朝这边走了两步，举起枪。
裴千雅闭眼，把手里的喷壶甩了出去。
壶在空中划了个弧，砸在藤蔓根部，液体溅开。
“嗤——”
藤子猛地一震，地面裂开，一朵食人花破土而出，正好在那名投放手脚下炸开。他整个人被吞进去，罐子滚出来，还在喷气。
紫雾继续扩散，但敌人因之前被食人花攻击，已经开始慌乱。
一根藤蔓从地下冲出，缠住一人脖子，把他甩向另一朵花。惨叫响起，其他人转身就跑，可退路已经被疯长的藤条封死。
裴千雅退回树洞，喘得说不出话。
蒋雨萌递来水袋，她喝了一口，抹了把脸。
“你记得博士笔记？”蒋雨萌问。
“记路线、记歌词、记实验记录，我脑袋就擅长这个。”她笑了笑，“以前觉得没什么用，现在看来，保命比打架重要。”
蒋雨萌靠在她肩上，轻声说：“刚才那朵花……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裴千雅一愣：“别瞎说，花哪有眼睛。”
“但它停了一下。”蒋雨萌坚持，“就像……认得我。”
裴千雅没说话。她想起之前蒋雨萌昏迷时，手指发光，影狼听她指挥。现在连植物都对她有反应，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树洞外，最后一名士兵试图爬过藤网逃生，结果被一根细藤缠住脚踝，拖进泥里。花口合拢，一切归于寂静。
紫雾仍在弥漫，但扩散速度慢了下来。
裴千雅拿出最后一瓶解毒剂，握在手里。她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波人。
血狼不会善罢甘休。
她看向蒋雨萌：“你还撑得住吗？”
“嗯。”她点头，“只要它们还认得我，我们就不是一个人在打。”
头顶，一根藤蔓缓缓垂下，末端轻轻碰了碰树洞边缘，像是回应。
远处，机械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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