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响了一声，蒋雨萌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裴千雅跪在地上，炭条断在指尖，树皮本子摊开在腿上，上面写着“七月十七，渔网初成，可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忽然轻声说：“然后呢？”
她抬起头，声音抖了一下：“我们写完今天，明天……还有人看吗？”
姚丽莎正用贝壳磨藤绳的毛边，闻言手一顿：“你说啥？谁要看这个？又不是微博。”
“我是说——”裴千雅嗓音突然拔高，“我们做这么多事，记这么多东西，到底是为了啥？等救援？可飞机飞过去连个盘旋都没有！信号台、SoS、陶罐、渔网……全都白搭！我们根本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找我们，甚至不知道这岛在哪！”
她猛地把本子往地上一摔，炭灰溅起来一点。
“我怕！”她捂住脸，肩膀开始发抖，“我真的怕啊！我们会不会死在这？连骨头都烂在泥里，谁都不知道我们来过！”
眼泪从指缝里往下掉，砸在沙地上。
唐芯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白露轻轻拉住。
姚丽要开口，唐芯直接伸手拦在她面前：“别。”
“你拦我干嘛？她现在哭算什么？昨天网差点被风吹走的时候怎么不哭？现在倒好，刚看到点希望你就泼冷水？”姚丽莎压低声音。
“因为她撑到现在才崩。你能一直硬着，她不行。这不丢人。” 唐芯也低声回。
白露看着裴千雅蜷在地上发抖的样子，喉咙动了动，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龙弋一直没动，坐在原地，手里还在搓那段藤绳。直到裴千雅抽泣声越来越响，他才缓缓起身。
他没走向她，也没说话，而是走到营地中央，抬手摸了摸挂在横杆上的渔网。
然后他弯腰，从火堆旁拿起一块石刀，放在掌心掂了掂；又拎起陶罐晃了晃，水声清脆；最后扯了扯窝棚顶的藤架，结构稳当，没松动。
他转过身：“你们看这些。”
他举着石刀：“这不是捡来的。”
放下，指向陶罐：“也不是天上掉的。”
再指向渔网：“更不是梦。”
“是我们做的。”
他一步步走回来，在离裴千雅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火在烧，水能存，明天就能有鱼吃。我们不是在等死——我们是在活着，而且会更好地活下去。”
“哭可以，但天亮前必须睡着。明天六点，开始加固营地。”
白露慢慢站起来，走到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半截藤绳，低头继续搓。一圈，又一圈。
唐芯捡起小刀，蹲到竹堆旁，削起新的竹钉。
姚丽莎嘴上说着“烦死了”，却还是把白天捡的几块平整贝壳全掏出来，排成一列。
龙弋蹲下来，从陶罐里倒了半碗温水，递给裴千雅。
她没抬头，肩膀还在微微颤。
“你记得每一条路线，每一个标记。没有你，我们早迷路饿死了。”
“你是不可或缺的。”
这句话落下来，裴千雅终于抬起脸，眼睛红得厉害，鼻尖通红，脸上全是泪痕和炭灰混成的道子。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伸手，接过碗，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水有点凉，但她觉得胸口那股憋闷的气终于松了一点。
蒋雨萌蹭过去，挨着她坐下，脑袋轻轻靠在她肩上。裴千雅没躲，反而下意识抬手，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龙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回火堆旁坐下。他从旁边抽出一根新削的木楔，用匕首修整边缘。
唐芯瞥了一眼那木楔，又看看窝棚顶歪斜的支架，忽然明白了什么，手上削竹的动作更快了些。
白露搓完最后一段绳，打了个结，轻轻呼出一口气。她靠在茅草堆边，闭上眼，手还搭在藤绳上。
姚丽莎躺进窝棚角落，嘴里嘀咕：“明天又要搬石头搭墙，累死个人。”
可她没动，也没再抱怨，只是默默把一颗最圆的贝壳塞进衣服内袋，压在胸口下面。
裴千雅抱着树皮本子，慢慢躺下。蒋雨萌攥着那根炭条，手心都是汗，却舍不得扔。
唐芯磨完最后一根竹钉，吹掉木屑，轻轻放在一旁的小石板上。
龙弋把修好的木楔放进怀里，顺手摸了摸左臂包扎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有些隐隐的胀。
他抓起一把干柴，丢进火堆。火焰腾地蹿高，照亮了整个营地。
所有人影都静了下来，只有火在烧，水在罐里微响，还有远处海浪一遍遍推上来又退下的声音。
第二天，龙弋会叫醒他们。
但现在，火还没灭，工具都在手边，窝棚没塌，渔网挂着，水缸满了，肚子虽然空，但知道明天能吃上鱼。
这就够了。
裴千雅在睡着了，梦见自己在本子上写下新的一行字：“七月十八，我们没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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