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琉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玄微屹立于那根绘制着诡异魔族符文的玉柱前,如同一尊亘古不化的冰雕,唯有那双银眸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他掌中,那块染着自身神血的护心镜碎片冰冷刺骨,与另一只手上残留的、云烬那嘶哑的“甘之如饴”带来的滚烫触感,形成了冰火交织的酷刑,煎熬着他素来清明无波的神心。
魔族符文…云烬的气息…
墨漓受惊…护心镜碎裂…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巧合,却又如同精心编织的蛛网,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试图将那个刚刚才在他心中刻下惊心痕迹的身影,拖入深不见底的泥沼。
荒谬。震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的排斥。
他绝不信那拼死挡雷、言说“甘之如饴”之人会与魔族有染。可那丝气息…神殿之内,除了云烬,还有谁的气息会带着那般独特的草木灵息与隐秘妖力?
“上…上神?”白芷战战兢兢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缩着脖子,几乎不敢看玄微那张冰封之下暗流汹涌的脸,“这…这碎片…还…还有墨漓仙子那边…”
玄微缓缓阖上眼眸,复又睁开时,眸中已强行压下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将那染血的碎片收起,冰冷的目光扫过白芷。
“墨漓之事,本座知晓。”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予她些安神灵药,另择一处安静殿宇安置便是。”
“是…是!”白芷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转身就想溜。这主殿的气氛实在太吓人了。
“站住。”玄微的声音再次响起,冷硬如铁。
白芷一个激灵僵在原地,慢慢转回身,哭丧着脸:“上…上神还有何吩咐?”
玄微的视线重新落回那魔族符文之上,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细微的冰蓝神力,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今日起,神殿内外禁制全部开启,未有本座谕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之前可有何异常?”
白芷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注意到那玉柱上诡异的黑色符文,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舌头都有些打结:“魔…魔族?!这…这什么时候…回上神,今日…今日除了之前的雷劫,并…并无其他异常啊!阿元那小子一直在外围打扫,也没见他说有什么陌生人进来…”
他努力回忆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之前云烬大人…呃…云烬他…好像出来过一趟,说是…说是透透气?就在雷劫之后不久,没多久就又回静室那边了…小的当时忙着清理被雷劈坏的冰凌,没太留意…”
云烬…出来过?
玄微眸光骤然一缩!指尖的神力几乎失控地跳动了一下。
时间…恰好吻合!
他不再理会吓得快要缩成一团的白芷,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那符文的探查之中。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丝丝剥离解析着符文的结构与残留的能量轨迹。
这符文…并非远古魔纹,而是近现代魔族常用的一种“暗影标记”,常用于短距离的定位与信息传递,绘制起来并不复杂,但需要纯粹的魔气驱动。绘制者的手法颇为熟练,显然并非生手。
而就在那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魔气深处,那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云烬的气息,再次被他精准地捕捉到!它并非均匀分布在符文周围,而是非常巧妙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萦绕在符文的几个关键转折点上,尤其是…那指向偏殿方向的尖端!
就像是…绘制者在绘制这些关键部位时,他曾近距离站立于此,气息自然而然地沾染了上去?
不。
不对。
玄微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气息的残留方式…太过刻意了。微弱,却清晰,仿佛是被精心剥离出来,特意“放置”在这个位置的,与那些狂暴的魔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若是云烬绘制,或是与魔族接触,他的气息应当与魔气更深入地交融,而非像现在这样,如同浮在水面上的油花,界限分明。
这更像是…有人故意采集了他的气息,然后在此地绘制符文时,再将这气息巧妙地释放、沾染上去!
栽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玄微的脑海!
是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这诡异的违和感!有人欲借魔族符文,将嫌疑引向云烬!
是谁?
目的何在?
是针对云烬?还是…针对他?
玄微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寒冷,眸中冰焰重燃,却不再是因怀疑云烬,而是因这胆大包天、竟敢在他神殿内行此龌龊之事的幕后黑手!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认定这是栽赃的瞬间,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又在心底响起:
证据呢?
这一切,目前都只是他的推测,源于那一丝气息的违和感。但这违和感,是否又可能是云烬刻意为之,用以洗脱嫌疑的反向手段?那个小仙…心思之深,他早已领教过。
信任如同脆弱的琉璃,一旦出现了第一道裂痕,便再难恢复如初。猜忌的阴影,已然落下。
他缓缓收回了探查的神力,面无表情地抬手,冰蓝神光掠过,将那玉柱上的魔族符文彻底抹去,连同那丝微弱的气息,也一并湮灭。
“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字。”玄微冰冷的目光扫过白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加强巡视,若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是!是!小的遵命!小的绝对守口如瓶!”白芷吓得连连保证,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玄微不再多言,身影一闪,已从主殿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云烬所在的静室门外。
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静立在门外,隔着氤氲的灵气屏障,看着寒玉榻上那个依旧昏迷的身影。
云烬趴卧着,后背的伤痕在灵气温养下似乎好转了些许,但依旧狰狞可怖。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唯有那紧蹙的眉头,显示着他即便在昏迷中亦不得安宁。
那般脆弱,那般破碎。
这样的人…会与魔族勾结吗?
会绘制出那等阴邪的符文吗?
玄微冰封的心湖再次泛起波澜。理智与那丝该死的、不受控制的“感受”激烈交锋。
他沉默地站了许久许久,最终,缓缓推开了静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惊醒云烬,只是走到榻边,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搭在云烬露在云被外的手腕上。神力如同最纤细的丝线,探入其体内。
他探查的不是伤势,而是其经脉、灵核深处最本源的气息,寻找着任何可能与魔气接触、或是修炼过魔功的蛛丝马迹。
神力细致地流转过每一寸经脉,掠过那黯淡破碎的妖丹,触及那依旧躁动不安的蚀心蛊…除了那天罚造成的创伤和本身的力量,干净得不可思议。没有半分魔气的残留,没有一丝一毫修炼邪功的痕迹。
甚至,因其刚刚承受过至阳至刚的天雷洗礼,又经过他纯粹神力的疗愈,其体内灵气虽微弱,却透着一股被净化后的清冽。
探查的结果,让玄微心底微微一松,那冰冷的怀疑稍稍褪色了几分。
但就在他准备收回神力的刹那——
他的指尖,忽然感应到云烬体内那蚀心蛊的妖异红光,极其微弱地、异常地波动了一下。那波动并非针对伤势,也非针对他的神力,更像是对外界某种特定的、微弱的气息…产生了反应?
玄微眸光一凝!
蚀心蛊…对魔气有着极强的嗜欲和感应!虽然此刻这蛊虫因为天雷和他神力的双重压制而极度萎靡,但这丝异常波动…
难道…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玄微并指如刀,指尖逼出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本源神力——这缕神力之中,被他刻意融入了一丝方才从那魔族符文上剥离、保存下来的、最纯粹的魔气!
他将这缕融合了神力和魔气的细微气流,缓缓地、小心翼翼地,靠近云烬的手腕。
下一刻——
咻!
云烬手腕皮肤之下,那原本萎靡的蚀心蛊红光骤然暴起!如同饿极了的凶兽闻到血腥味,疯狂地躁动起来,红光剧烈闪烁,甚至试图冲破神力的压制,朝着那缕魔气的方向扑去!
那反应,激烈、贪婪、源自本能!
玄微猛地收回了手,指尖那缕魔气瞬间被神力净化湮灭。
他站在原地,看着云烬手腕下渐渐平复下去的蚀心蛊红光,刚刚稍有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寒,更加难看!
蚀心蛊对魔气有反应,这并不奇怪。此蛊本就亦正亦邪,嗜食各种负面能量。
但…反应如此激烈…仿佛…并非第一次接触?甚至带着一种…熟悉的贪婪?
是了…云烬身负此蛊多年…此蛊又需以心头血喂养…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它…或者说他…是否早已习惯了…甚至依赖上了魔气的滋养?
那丝被刻意留下的气息…那蚀心蛊对魔气异常的渴望…
刚刚才被压下的猜忌,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瞬间以更猛烈的态势复燃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汹涌!
栽赃的推测仍在,但另一种可能性,却更加狰狞地浮出水面——
或许,那气息并非刻意栽赃,而是无意流露?
或许,他并非与魔族勾结,而是他体内的蛊…需要魔气?
或许,他挡雷、表忠心、甚至承受这诸多痛苦…背后都藏着更深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与魔族相关的目的?
信任的裂痕,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玄微缓缓后退一步,冰封的银眸注视着榻上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深陷昏迷的云烬,眸色深沉如万古寒夜,里面翻涌着惊疑、审视、冰冷的失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背叛的刺痛。
他站了许久,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静室。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静室内,灵气依旧氤氲,抚慰着伤躯。
静室外,玄微负手而立,仰望神殿冰冷的穹顶,周身弥漫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冷,都要莫测。
他需要答案。
而获取答案的方式…
冰封的银眸之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冷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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