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另一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嘈杂网咖深处，最角落的隔间。廉价的塑料板隔绝了大部分键盘敲击和游戏音效，只剩下昏暗的灯光和空气中弥漫的泡面与烟草混合的浑浊气味。这里，是凌夜选择的，进行这场危险交易的地点。
钱德明坐在廉价的电脑椅上，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还未从地下停车场那场精准摧毁他所有心理防线的风暴中恢复过来。他双手捧着一杯凌夜给他买的、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指尖的冰凉却远不及他内心的寒意。
凌夜坐在他对面，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抚，只是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向预设的陷阱。心魔那冰冷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钱德明，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和生理反应——加速的心跳、紊乱的呼吸、瞳孔的细微变化。这些都清晰地告诉凌夜，对方的崩溃是真实的，合作的可能性正在稳步上升。
（恐惧的峰值已过，求生欲和计算利弊的本能开始占据上风。）心魔冷静地分析着。（他在权衡，在恐惧你与恐惧盘古之间摇摆。需要再施加一点压力，打破平衡。）
“时间不多了，钱先生。”凌夜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盘古集团的监控网络比你想象得更密。你今晚的异常，他们可能已经察觉。每拖延一分钟，你和你的家人，就多一分危险。”
“家人”两个字，如同最后的砝码，彻底压垮了钱德明心中那摇摆不定的天平。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我……我说！我都说！但我需要保护！我和我的家人，必须有绝对安全的保护！”
“那取决于你提供的信息价值。”凌夜寸步不让，目光锐利。“首先，证据。”
钱德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里，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和自己过去的生涯做最后的诀别。然后，他颤抖着从随身携带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公文包夹层里，取出一个比指甲盖略大的微型加密U盘，推到了凌夜面前。
“这……这是我能接触到的、所有经手交易的原始记录备份，还有……一部分加密的通讯日志。”钱德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留了后手，怕他们最后……卸磨杀驴。”
凌夜接过那个冰冷的U盘，指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能量。他没有立刻查看，而是继续问道：“联系人。直接给你指令的人是谁？”
钱德明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是一个代号叫‘会计’的人。我只通过加密频道和他联系，从未见过面。但……但我有一次，偶然在一条未及时销毁的通讯元数据里，捕捉到一个短暂的物理定位信号，来源是……盘古集团总部大楼，第三十二层。”
三十二层！凌夜的眼神骤然锐利。那是盘古集团核心管理层和董事会区域的所在！这个代号“会计”的人，位置极高！
（线索开始指向决策层。）心魔的意识流中泛起一丝涟漪。（剥开外围的伪装，触碰到真正的操控者了。）
“还有呢？”凌夜追问，不给他任何喘息和后悔的机会，“关于‘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的资金，你知道多少？”
钱德明的脸上露出更加恐惧的神色，仿佛光是提及这个名字都让他不寒而栗。“那……那部分是最隐秘的，由‘会计’直接指令，通过另外三条我无法完全追踪的独立线路操作。但我……我处理过几笔汇往瑞士宝盛银行‘普罗米修斯之火’账户的中间款项，金额巨大，备注是……‘特殊研究材料采购’和‘国际专家咨询’。”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有一次，‘会计’在通讯中不小心说漏了嘴，提到这笔钱关系到集团的‘未来基石’，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老板’会亲自过问。”
老板！
这个词让凌夜和心魔同时一震。在盘古集团内部，能被核心层称为“老板”的，只有一个人——董事长陆秉坤！资金链终于清晰地指向了这座黑暗金字塔的最顶端！
钱德明提供的信息，就像推倒的第一张骨牌。虽然只是整个庞大资金网络的一小部分，但它清晰地指向了更高层，指向了“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的核心地位，甚至隐隐牵扯出了陆秉坤本人！
这些证据，结合之前苏清月的情报和“夜莺”的数据，已经足以形成一个初步的、但却极具杀伤力的证据链！足以打破目前僵持的局面，为正式立案调查撕开一个口子！
凌夜将U盘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外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滚烫的温度。
他看着眼前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钱德明，沉声道：“你会得到保护程序的初步安排。但在此之前，你需要保持绝对安静，像过去一样生活，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钱德明木然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将命运交托给这个将他逼入绝境的年轻检察官。
凌夜站起身，最后看了钱德明一眼，然后转身，无声地融入网咖昏暗嘈杂的背景之中。
在他离开后，钱德明依旧呆呆地坐在原地，许久，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呜咽般的叹息。他知道，从他交出那个U盘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以及许多人的人生，都将走向一个无法预测的、可能无比凶险的未来。
而凌夜，走在凌晨清冷的街道上，感受着怀中那枚小小U盘的分量。
第一张骨牌，已经倒下。
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将会席卷向何方？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尽头那隐约可见的、盘古集团大厦的轮廓，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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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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