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天光未亮，杂役谷口已聚满了新来的弟子。一名面容冷硬、身着执事服饰的中年修士立于前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无形的压力让窃窃私语声瞬间平息。
“念到名字者，上前领取衣物、令牌，听候分配！”他声音洪亮，不带丝毫感情。
“林昊！”
林昊应声出列，走上前去。那执事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稚嫩的脸上停留一瞬，随手从身旁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套粗糙的灰色布衣、一枚木质令牌以及三块下品灵石，丢了过来。
“这是你本月用度。收好令牌，滴血认主，日后便是你身份凭证。损坏遗失，贡献点弥补。”话语简洁，透着不容置疑。
林昊接过东西。灰色布衣触手粗糙，针脚简陋，与昨日所见那些正式弟子的飘逸袍服天差地别。三块下品灵石灵气稀薄，握在手中仅有微弱的暖意。他依言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木质令牌上，令牌表面微光一闪，浮现出“林昊，杂役”四个小字，随即隐没。
“你，分至百草园。”那执事不再多看他，挥了挥手，“孙淼，带他过去。”
一个站在执事身后，身材干瘦、尖嘴猴腮的青年应声而出。他穿着一身稍好些的青色布衣，修为赫然已达炼气六层，眼神带着几分倨傲与不耐，上下打量了林昊一番，尤其在感应到他仅有炼气三层的微弱灵力波动后，嘴角撇了撇。
“跟我来。”孙淼，也就是孙师兄，语气冷淡，转身便走，丝毫没有等候的意思。
林昊默不作声，将衣物和灵石收入怀中（实则暗中转移至石符空间），握紧令牌，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杂役谷杂乱拥挤的区域，向着山谷更深处行去。越往深处，空气中的灵气似乎略微浓郁了一丝，但也混杂着更为复杂的泥土与草木气息。沿途可见大片被开垦出的灵田，划分成无数小块，许多灰衣杂役弟子早已在其中忙碌，除草、松土、引水，无人交谈，气氛沉闷。
约莫一炷香后，一片更为广阔、被淡淡光晕笼罩的药园出现在眼前。园口立着一块青石，上书“百草园”三字。园内阡陌纵横，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灵草灵药，大多只是低阶，但长势看起来比外面灵田的要好上不少。
孙淼带着林昊径直走入园内，七拐八绕，来到一片位于药园最边缘、紧挨着一处光秃石壁的区域。这里的土地明显更为贫瘠，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黄色，灵气也稀薄得可怜。
种植的是一种名为“枯荣草”的低阶灵草，此草是炼制几种基础丹药的辅料，生命力顽强，但生长缓慢，且对灵气需求不低，长在如此贫瘠之地，更是显得蔫黄矮小，与园中其他区域的灵草形成鲜明对比。
“喏，这片‘甲戌区’，以后就归你照料了。”孙淼抬了抬下巴，指着这片足有数亩大小的区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每日需以‘小云雨诀’浇灌三次，辰时、午时、酉时各一次，不可延误。需手动剔除‘蚀灵蚁’，不可损伤草根。每月需上交五十斤合格的枯荣草。完不成任务，扣罚灵石俸禄。”
林昊目光扫过这片区域，心中了然。这孙师兄显然是见他年纪小、资质差又无背景，刻意刁难，分配了这百草园中最繁重、最不出成绩的活计。那小云雨诀虽只是最低阶的凝水法术，但要覆盖如此大一片区域，一日三次，对炼气三层修士的灵力消耗堪称巨大，几乎不可能有余力修炼。而那每月五十斤的定额，以此地枯荣草的长势，即便精心照料，也堪堪完成，稍有差池便是不足。
“孙师兄，”林昊抬起头，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此地灵气稀薄，枯荣草长势不佳，五十斤定额是否……”
“嗯？”孙淼眼睛一瞪，打断了他的话，炼气六层的灵压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语气转冷，“怎么？刚来就想挑三拣四？宗门规矩，分派何职，便需尽职！完不成，是你自己无能！若是不愿，现在便可滚出杂役谷！”
灵压临身，林昊感到呼吸微微一滞，但他体内五行混沌气海自行流转，一股柔韧的力场自然而生，将那点灵压消弭于无形。他面上依旧平静，只是垂下眼帘，不再争辩。
“弟子明白了，定当尽力。”
见林昊服软，孙淼冷哼一声，似乎觉得无趣，又或许是顾忌宗门严禁随意对低阶弟子出手的规矩，收了灵压。
“算你识相。工具在那边草棚里自取。每日劳作，自有巡查弟子记录。你好自为之！”说罢，不再多看林昊一眼，背负双手，扬长而去。
待孙淼走远，林昊才缓缓走到那片贫瘠的灵田边，蹲下身，抓起一把灰黄色的泥土，指尖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极淡的、蕴含生机的青色灵光。
泥土中的情况反馈回来——贫瘠，缺乏生机，甚至隐含一丝微弱的、阻碍灵植生长的煞气。难怪枯荣草也长得如此艰难。
他站起身，望向孙淼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刁难吗？
或许是吧。
但这贫瘠的土地，这繁重的任务，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非是苦涩，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冷静。
别人视此为绝境，他却看到了挑战，以及……隐藏在挑战之下的机会。
他走向一旁的草棚，拿起那柄陈旧的水壶和一把细齿木梳（用于剔除蚀灵蚁），开始了他在青玄门的第一份工作。
晨曦完全驱散了夜色，将光芒洒在这片贫瘠的药田上，也照亮了那个在田埂间开始忙碌的、瘦弱却异常沉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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