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冰冷与血腥味，似乎还黏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重新回到宋茜那间奢华却令人窒息的顶层公寓，仿佛从地狱边缘爬回了虚幻的天堂。沈墨浓几乎是被林枫半扶半拽着进入电梯的，她的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指尖冰凉，方才巷子里那短暂而残酷的一幕，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视网膜和神经。
林枫将她安置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上，自己则走到吧台边，倒了两杯烈酒。他没有加冰，直接将其中一杯塞进沈墨浓冰冷的手里。
“喝了它。”他的命令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沈墨浓的手指僵硬，几乎握不住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因为她身体的颤抖而晃出杯沿，溅落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带来一丝刺痛般的凉意。
林枫没有看她，仰头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灼烧感略微压下了心底那翻涌的、更黑暗的东西。他需要冷静，绝对的冷静。
宋茜并不在客厅，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去了别处。这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空间，尽管这空间里弥漫着无声的惊悸。
沈墨浓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林枫。他的侧脸在公寓昏暗的间接照明下显得冷硬如石刻，方才在巷子里那种近乎非人的、裁决生命般的冷酷似乎已经收敛，但眼底深处那冰封的寒意，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恐惧。
“他……他会怎么样？”沈墨浓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林枫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经历过摔打、不知是否会产生裂痕的瓷器。
“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林枫的回答平静得可怕，“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看着沈墨浓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背叛需要代价。这是规则。记住了，对你对我，都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破了沈墨浓最后一点侥幸。她明白了，那张“投名状”交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所谓的“共犯”，不是浪漫的冒险，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与共，或者互相毁灭。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拿起酒杯，学着林枫的样子，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火焰般的灼烧感从口腔一路烧灼到胃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奇异地驱散了一些彻骨的寒意和软弱。一股破罐破摔般的、带着绝望的勇气，从心底滋生出来。
她再睁开眼时，眼神里的恐惧并未完全消失，但却多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一种认命后的平静，以及一种被残酷现实强行“淬火”后产生的、畸形的坚定。
“我记住了。”她声音依旧沙哑，却稳了不少。
林枫看着她眼底的变化，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很好，恐惧可以利用，崩溃则毫无价值。她似乎通过了第一场测试。
就在这时，宋茜的声音从书房方向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和不易察觉的兴奋：“消息发出去了。用的张弛的备用秘密频道，加密方式也是他惯用的。现在，就等着看对面那只老狐狸，会不会被你的话吓得从蒲团上跳起来了。”
她说着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脸上带着一种参与了一场精彩游戏的满足感。她瞥了一眼沈墨浓苍白的脸色和空酒杯，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怎么样，沈总？亡命鸳鸯的戏码，刺激吗？”她习惯性地刺了一句。
若是之前，沈墨浓或许会愤怒或瑟缩。但此刻，她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宋茜，甚至嘴角还扯出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比不上宋小姐隔岸观火，坐收渔利来得刺激。”
宋茜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笑容更盛：“哟，淬火之后，硬度见长啊。”
林枫打断了两女人之间无声的刀光剑影：“钟翰文那边暂时不用担心。他就算不信，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至少明晚之前是安全的。”他的目光转向沈墨浓，“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沈墨浓和宋茜都看向他。
“你需要彻底消失。”林枫对沈墨浓说，“但不是去海外。而是变成另一个人。”
他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他直接说道：“老地方。帮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身份，从里到外，最快的速度。再加一个‘护理包’。”
他报了一个地址，然后挂断电话。
宋茜挑眉：“你还有我不知道的‘老地方’？”
“每个人都有几张底牌。”林枫淡淡回应，没有解释。
不到半小时，门铃响起。一个穿着普通外卖员服装、帽檐压得极低的男人送来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运动包，没有停留，迅速离开。
林枫将包递给沈墨浓：“去换上。里面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从现在起，忘记你是沈墨浓。”
沈墨浓接过包，走向客房，步伐比之前稳健了许多。
十几分钟后，客房的门再次打开。
走出来的沈墨浓，仿佛变了一个人。她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运动服，头发被挽起塞进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里，脸上未施粉黛，甚至刻意用暗了一个色号的粉底修饰了肤色和轮廓，掩盖了那份过于出众的优雅气质。她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平光眼镜，眼神在镜片后显得平静而陌生。
她从那个需要祭奠青春的脆弱美人，变成了一个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普通女人。
林枫打量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很好。”他递给她一个新的手机和一张身份证，“这是你的新身份。记住你的名字，背景故事在手机备忘录里。”
沈墨浓——或者说，这个暂时没有名字的女人，接过东西，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句。她正在快速学习这里的规则：服从，以及活下去。
“跟我走。”林枫拿起自己的背包，里面装着他必要的“工具”。
“去哪？”宋茜抱着手臂问。
“净院。”林枫头也不回，“提前去看看场地。顺便……给她找个‘窝’。”
他带着改造一新的沈墨浓走向门口。
宋茜看着两人的背影，尤其是沈墨浓那脱胎换骨般的冷静侧影，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喂！别忘了，明晚午夜。需要观众吗？或者……需要有人帮你提前去给那尊‘大佛’，上柱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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