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沉闷地敲过,申时已至,宴席早散了多时。
空寂的殿内,只余谢清予一人跪着,膝盖下的地砖光洁坚硬,钝痛一阵阵泛上来,她眼睫低垂,面无波澜。
珠帘之后,白芍凝神静立,留意着内室的声息。
直至一炷香后,一名女婢悄步走近,附耳低语几句,白芍这才动了,裙裾轻移,转入内室。
片刻,皇后扶着她的手臂缓缓坐起,接过温热的茶盏浅啜一口,醒了醒神,慵懒眼波朝珠帘外一瞥,意味不明地低哼了一声:“叫他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谢谡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处。
目光触及地上那抹孤直的紫色身影时,他脸色骤然一沉,几步上前,撩袍便跪倒在谢清予身侧,朝内室方向叩首:“给皇后娘娘请安。”
白芍打起珠帘,皇后款步走出,眼神淡淡扫过地上两人:“平身吧,赐座。”
“谢娘娘恩典。”谢谡应声,立刻伸手去搀身旁的谢清予。
她跪得太久,双腿麻木,稍一动弹,针刺般的酸麻痛痒直冲上来,猛地咬住下唇,才借着谢谡的力道,勉强走到一旁的绣墩坐下。
宫人悄无声息地退尽。
皇后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语气疏淡:“天启与岐国求娶公主之事,你们心中当有计较。岐国偏远贫瘠,暂且不论。天启却不同,与我大周历来交好,边境安宁,多有倚仗。”
她话音微顿,幽深的目光落在谢清予脸上:“你若能嫁与天启小王爷南宫褚,促成两国盟好,于国于君,皆是大功一件。陛下心中,自会多一份……考量。”
说到此处,她面色更冷:“你以为今日在承天殿那番豪言壮语,便能摆脱联姻之命?未免太过天真。莫说几个无足轻重的面首,便是你真定了婚约,陛下金口一开,亦可作废。”
谢清予指尖微蜷,尚未开口,身旁的谢谡已霍然抬头:“皇后娘娘!阿姊绝不会远嫁天启!”
皇后眸光一寒,嘴角牵起一丝讥诮:“哦?这般有底气,是觉得太子之位,已是你囊中之物了?”
“皇后娘娘息怒!阿弟是关心则乱,绝非有意顶撞!”谢清予急忙起身告罪。
皇后冷眼扫过她,目光又钉回谢谡脸上:“陛下因萧氏之故,对谢晟多有压制不假。可一旦他狠心与萧氏剥离干净,凭他的能耐手段,在陛下心中,仍是储君的佳选。你以为,你如今凭的是什么?”
谢清予心中猛地一凛。
皇后此言非虚,皇帝虽暗中扶植谢谡,更多是局势所迫,暂无更佳人选,并非真对阿弟青眼有加。
敲打完两人,皇后声音陡然一沉:“陛下的龙体……近来是愈发不豫了。”
她略作停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姐弟二人:“陛下已密召内阁与三公,商议太子人选。本宫会安排人,适时举荐你入朝听政。在此紧要关头,本宫绝不允许任何人,行差踏错,忤逆圣意。”
谢谡唇线紧抿,正要再言,却被谢清予轻轻拉住。
她抬眸,迎上皇后幽寒的视线:“娘娘明鉴。此前父皇曾有意借我之婚事,牵制武安侯府。若我意图与天启联姻,只怕……未必合乎父皇心意。”
皇后眼波微转,睥睨着她:“这样,岂非更好?”
谢清予袖中的手倏然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是了,在皇后眼中,她本就只是一颗废子。
能用她来笼络或压制武安侯,为谢谡的前程铺路,便是物尽其用。
她的意愿……无足轻重。
良久,谢清予才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响起:“安平……明白了。”
谢谡悄悄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宽大衣袖遮掩住他紧绷的指节,他低垂着眼,浓密睫毛掩去了眸底翻腾的戾气。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疯长……
皇后的声音自头上传来,不疾不徐:“明白就好,回去好好思量,别忘了,你们姐弟二人的前程,如今系于一线。”
谢清予微微垂首,低声道:“安平谨记娘娘教诲。”
踏出殿门,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吹散了几分殿内的窒闷。
谢谡紧紧握着她的手,唇线紧抿,一路无话。
直至回到聆仙宫,挥退左右,他才猛地转身,眼底是压不住的猩红:“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一次次将你当作筹码!”
谢清予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很轻:“皇后需要我们,是因为你还有被立为储君的可能,一旦失去这份价值,我们在她眼中,与尘埃何异?”
谢谡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痛楚取代,他走到她身后,声音低哑下去:“阿姊,我该怎么办……”
“小鱼。”谢清予转过身,轻轻拉住他的手,笑意温柔:“放心,还未到山穷水尽那一步,阿姊不会离开你的。”
谢谡眼神灼亮,忽然紧紧将她抱住:“我知道!”
殿内烛火跳跃了一下,少年脸上的光影明明灭灭。
他倏然抬眸,唇角笑意冷然。
那就让他们都消失……他便会是唯一的太子,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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