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一处阴暗的墙角下大口喘着气，抬头望向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的墙头，心里很有劲儿。
想办法，一定能想办法出去的。
昭华在四周摸索。
幸运的是，这里是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散落着废弃的石块，断木和杂物。
对自由的强烈渴望激发了她身体里潜藏的所有力量。
今晚，她格外有力气，怎么用也用不完。
昭华搬动那些沉重肮脏的石块和木头，将它们一点点堆砌在墙角，垒成一个勉强可以攀爬的简陋垫脚台。
每一块石头，每一次弯腰，都牵扯着她身上无数的擦伤和淤青，但她没有停下，心中那团火在支撑着她。
垫脚台终于垒到了一个勉强高度。
昭华手脚并用，指甲抠进砖缝，鞋子蹬着粗糙墙面，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鲜血混着汗水染红墙壁。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扒住了墙头，一鼓作气翻身滚上了城墙，然后从另一侧顺着墙面半滑半坠地落了下去。
砰——
她重重地摔土地上，虽离地不太高，可依旧眼前一黑，脚底板钻心的麻木和疼痛啊。
可疼痛算什么？
自由。
这是自由的气息。
昭华逃出来了，她呼吸着城外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气，流出了喜悦的泪水。
偏偏就在这时——
咔嚓——
昭华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
在寂静的夜里清脆得令人心悸。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座箭楼上厉喝声惊雷般炸响。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紧接着，箭手张弓搭箭，寒光箭簇从箭孔中探出指向了昭华藏身的阴影处。
“我数三声！”
那箭手声音冰冷：“再不出来，休怪爷爷的箭不长眼！”
昭华公主脸色由红转白，浑身一颤。
难道她费尽心机，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就要在这最后一步失败了吗？
“三——”
“二——”
“一——”
倒数声如丧钟敲响。
昭华公主脑子里一片混沌。
还是逃不过吗？难道这就是命？
她费尽心机，历经千辛万苦，到头来，还是要被抓回去，送去那蛮荒之地和亲？
她惨然一笑，认命地从阴影中迈出脚步。
忽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她身前，挡在了她与箭楼之间，也挡住了那支利箭。
昭华惊得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那道身影从阴影中踱步而出，月光如水，洒在来人的脸上，勾勒出饱经风霜的面庞。
他的眼神锐利，浑身上下都是肃杀之气，不是那威震北境的“啸月箭狼”郑狼，又是何人？
箭楼上的箭手显然也看清了来人，一声惊呼，连忙收起弓箭，“郑将军？！原来是您在这儿啊！属下不知，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呢，惊扰了将军，属下该死。”
郑狼道：“无妨。你值守辛苦，警惕性很高，做得不错。”
“下去休息一会儿吧。今晚，这里本将替你守着。”
那箭手为难的说：“郑将军，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万一上头查起来...”
郑狼打断了他，“再过些时日，本将便要离开这雁门关了。临走前，想一个人静静，最后再看看这里。”
箭手露出敬佩的神色，重重地点了点头，朝着郑狼躬身一礼：“属下明白，有劳将军了。”
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郑狼始终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朝阴影角落瞥上一眼。
箭手离开后不久，郑狼不知从哪儿牵出了一匹备好鞍鞯的健壮战马，将缰绳松松地搭在树杈上，登上了箭楼。
自始至终，他没有对阴影中的昭华说过一句话，没有任何暗示，就好像他什么都没发现，只是留下一匹马在那里，纯属巧合。
昭华公主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之间，危机就解除了？
不仅如此，她还凭空得了一匹骏马？
还有这等好事儿？
匪夷所思！
这会儿容不得她细想，时间就是生命，每耽搁一秒，被发现的风险就大一分。
她从阴影中爬了出来，看到了箭楼上那个男子，高大雕塑一般，行了宫中大礼，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昭华参加过无数次皇家围猎出行，自然会骑马，只是她今日身子受了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了马背，双腿不轻不重一夹马腹。
那马很通人性，一声低嘶，扬起蹄子朝着关内方向狂奔而去。
夜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让昭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伏在马背上，颠簸不断，泪水涌了出来。
这是自由的泪水。
她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郑狼凭栏远眺，默默注视着消失在南方黑暗中的纤细身影。
他的目光依旧凌厉。
和亲？
哼！
用女人换取一时的苟安？
这等屈辱之事，他郑狼不屑为之。
即便这是皇帝的旨意！
夜色深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朝阳暖暖的洒下来，蜷缩在军马怀里的昭华公主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昨天夜里她逃出雁门关，生怕禁军和雁门关将士发现踪迹追上来，所以狂奔一夜不停，处于什么位置她也不清楚。
对于一个从小在皇宫长大的天家贵胄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茫然。
她现在在哪儿？
她应该去哪儿？
昭华其实很想去山东找王长乐的，可山东太遥远了，而且守军重重，难免会被发现认出来抓住。
昭华思考的肚子饿了，她翻开马鞍袋子，里面有肉干，又硬又涩，放在以前给宫女吃都懒得看一眼，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猛猛炫肉干，再灌了一口水。
别说，还挺痛快的。
昭华在脑子里拼凑大秦皇朝的地图，如今北边是雁门关和匈奴，南边是河北山西，再往南便是朝歌了...
如此算来她现在应该身处山西代县或者沂州附近，可朝廷能人那么多，一旦得到消息，必然在短时间内封锁她所有能去或者藏身的地方。
天下之大，偏偏哪里都不能去，这还如何是好？
昭华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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