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围热火朝天的商业喧嚣不同，市舶司衙署肃杀，威严，卫戍等级堪比釜山浦知府衙门。
衙署门口左右各立一队靖武军，全身披甲，手持长戟眼神锐利如鹰，似雕塑般伫立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衙署外车水马龙，长长的队伍从门口一直排到街尾，都是等着报关，验货，纳税的各地商人，脸上或焦急，或精，或忐忑，但无一例外只敢低声交谈，生怕惊扰了衙内的“财神爷”。
步入衙署内部，大堂内很宽敞，一派繁忙却井然有序，十数名身着统一皂隶服饰的书记员端坐案后，运笔如飞，处理着文书货单，算盘珠噼啪作响。
所有流程都非常严格，货物按新制定的《市舶司税则》分类，重量使用靖武都督府统一颁行的标准砝码称量，货值则依据最新的“复式记账法”核算，几乎杜绝了任何弄虚作假的可能。
大堂正上方，主官位端坐一人。
此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瘦削，嘴唇紧抿，显得很是精明冷酷，正是釜山浦市舶司提举韩通，韩通乃是靖武侯王长乐从大秦靖武军中精心挑选并带来的心腹干将，深谙经济之道，手段雷厉风行。
韩通面前正站着一位身材微胖，穿着名贵杭绸长衫，一脸讨好笑容的商人，此人姓李，是江南巨贾，与靖武都督府有特许经营协议，是名副其实的纳税大户。
“韩大人...”
李胖子搓着手，语气恭敬，但眼底深处却藏着精明算计，“您看这批从杭州府运来的五千匹丝绸、三千件瓷器，这税率能否通融一二？如今海路艰难，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啊。”
韩通眼皮都懒得抬：“李掌柜，侯爷的规矩，你我都懂。该多少，就是多少。市舶司的秤，不会缺斤短两，市舶司的账，也不会多算你一个铜板。”
李胖子脸上的肉抖了一下，笑容发苦：“大人，实在是肉疼啊，您看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个孩子嗷嗷待哺，还有几百个弟兄等着吃饭...”
韩通目光刮过李胖子的脸：“肉疼？李掌柜，侯爷在东莱府，催饷的文书都快堆成山了，水师要扩建，官道要修筑，数万移民要安置，哪一项不是吞金的巨兽？你这点让利，比起侯爷给你的特许经营权和海上庇护，算得了什么？”
韩通一招手，李胖子凑近了些听着。
“眼光放长远些，告诉你，最新的海图航线即将打通。明年往返釜山浦的船队规模，将是今年的十倍不止！届时，你这点税款不过是九牛一毛。”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李胖子闻言呼吸急促了，还欲再争辩几句，就在这时，一名黑衣吏员快步上前，在韩通耳边低语了几句，李胖子听着好像是走私团伙儿的事儿。
韩通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哦？‘海蛇帮’那帮蛀虫，终于忍不住靠岸了？好！传令立刻查封货船，所有货物充公，涉案人等，一个不留，全部拿下，查实之后，首犯送东莱府矿场劳改至死，从犯杖一百，充入苦役营。”
声音不大，铁血杀伐，李胖子听得冷汗直流，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位韩提举温和外表下那冰冷无情的雷霆手段。
这分明是杀鸡儆猴给他看啊！
“韩大人，公务繁忙，在下在下先行告退税款就按就按规矩办。”李胖子结结巴巴地，屁滚尿流地退出了市舶司大堂。
韩通面无表情地看他离去，挥了挥手，立刻有吏员将一箱箱刚刚清点封存好的税银抬了上来。
“装箱，打上封条。”
韩通沉声道：“派一队精骑，即刻出发，快马加鞭，押送至东莱府都督府衙门，那边着急要呢。”
押运税银的精锐队伍由三十铁骑，两百军卒组成，一路风尘仆仆，经由新修的官道跨过海桥历时两天，终于将那批沉甸甸的、贴着市舶司封条的银箱，安全运抵靖武都督府的统治核心内陆东莱府。
外人或许难以想象，全控山东九州，坐拥海外四地，海上枢纽，良港无数，裂土封疆，风光无限的靖武侯为何会对区区几车税银如此望眼欲穿，甚至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
就这么缺钱？
答案是肯定的。
缺钱！
不是一般的缺，而是捉襟见肘、寅吃卯粮的极度匮乏！
王长乐摊开的这个海外盘子，实在太大了，吞金的速度远超想象，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单单军费开支就占了税收的一半，甚至六成。
靖武军待遇极好，军饷是大秦边军的三倍以上，阵亡抚恤更不说多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靖武军凝聚军心、保持战力的铁律，但代价就是天文数字的军费。
装备维护与更新也不是一笔小数字，数万人的盔甲、刀剑、弓弩损耗，尤其是耗资巨大的水师战舰的建造、维护、箭矢补充，每一项都是吞金的无底洞。
以及四地布防，漫长的海岸线，重要的港口，新收复的岛屿，都需要派兵驻守，建立烽燧、炮台，都需要持续投入。
行政与基建又占了两成，由于王长乐大手一挥，新设崭新的各级官署，又运来一大堆读书人做官，招募本地土着充作官吏，数量激增，包吃住且有绩效奖励...钱粮耗费无数...
再加上大规模的基建，修路、筑城、修水利、建港口每一项都是需要海量人力物力的超级工程...这是能把人逼疯的浩大工程量，耗费的银子就去算吧。
用大明风华里汉王的话来说就是，国家一年就这么点儿税收，这账真算不过来啊...
四地共有近百万新附民，虽然税收主要来自他们，但初期需要投入资源进行教化和维持秩序，推广新作物、新农具，都需要官府补贴和引导，才能慢慢产生回报，而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最起码要等到明年三种高产庄稼全部收上来才能缓一大口。
海外四地情况与当初在莱州时完全不同。
（千言万语道不尽啊，写到这里摊子铺的太大了，打算着重描写靖武都督府发展的，这里是我心中认为最好看的地方，各种产业的发展，小人物的成长，鲜明的人物形象，似乎没人愿意看这种群像？以至于数据很差，收益暴跌，心累了，从今天开始恢复万字五更，年底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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