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正“经学大家”的名头,在武昌士林中不胫而走。
不过短短数日,其隐隐有压过本地名流的势头。
在如此盛名之下,江陵会馆门前的阶梯。此刻成了无数学习《春秋》学子望不可即的圣地。
方先正如往常一般,在二楼给江陵学子讲经。
朗朗的经文讲解声,通过二楼的窗户传到了楼下。
在会馆的门外,那些学子听着楼上传来的只言片语,也跟着摇头晃脑。
他们或倚墙而立,或来回踱步,目光一次次投向会馆,眼神里的渴求,几乎无法掩饰。
“哎!只是在这门前听到些许,就能让吾等茅塞顿开!”
“方先生,名不虚传,当真是春秋一道的经世大儒!”
一个穿着蓝衫的学子望着会馆门楣,喃喃自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身旁的同窗闻言,亦是苦笑摇头:“谁能想到,这武昌地界,竟藏着这样一尊真佛。”
“可惜,佛光普照,却照不到我等身上。”
“听闻里面那些江陵学子,每日都能聆听方先生讲经……当真羡煞人也。”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接口,语气带着几分酸涩“咱们在这里望眼欲穿,人家却在里头开小灶。这江陵会馆,为何就闭门谢客了呢?”
众人一阵沉默,唯有叹息声在空气中飘荡。
那扇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内是通往青云的捷径,门外是求而不得的苦海。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人群外围传来。
只见两辆装饰精致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停在了江陵会馆门前。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马车帘掀开,下来两位年轻士子,衣着光鲜,神色间带着些许拘谨。
更让人惊讶的是,那江陵商会的东家方言,竟亲自从门内迎了出来!
他手摇折扇,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对着那两位年轻学子拱手说了几句,便侧身引着他们往会馆内走去。
这一下,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不是闭门谢客了吗?他们怎么可以进去?”人群中立刻有人失声叫道,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啊!还是方公子亲自接引!这……这是何道理?”
很快,便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其中一位士子的身份。
“那不是县衙周主簿家的公子,周文博吗?”
“周文博?竟然是他!他怎么会被方言引进去?还如此恭敬?”
确认了其中一人的身份,人群顿时哗然!
其中不少穿着华贵的人,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他们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默默转身,急匆匆地向家中跑去。
周公子能够破例被引进去!他们这些人,岂不也有机会?
与此同时,周主簿的家中。
主簿周大人刚处理完一日的公务,回到家中,正与夫人在花厅闲话。
周夫人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亲手为丈夫斟上一杯热茶,语气轻快:“老爷,文博今日已经住进江陵会馆了。”
“有那位方先生指点,他这次春秋经义的考试,总该有些把握了吧?”
“我这心啊,终于是能泄一口气了。”
周主簿接过茶杯,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积压的愁绪也散开了些许。
他虽是举人出身,但自身钻研的是《尚书》,于《春秋》一道并不算精深。
加之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亲自教导儿子。儿子的学业,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夫人辛苦了,为了文博的前程,如此劳心。”周主簿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感激,“希望这次,文博能够在经学一道,有所精进吧!”
周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却带着笑意:“老爷说的什么话。”
“这方先生,可是城里所有人都称赞的经学大家!有他帮忙,我们家的文博啊!此次经学,定然开窍!”
一想到儿子每日读书,又不解其中的门窍,终日郁郁寡欢的画面。
周主簿,却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脸。
“也不求他今年能考中,只要方先生,能够给孩子解惑,解了他的心结,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周夫人闻言,面带笑意的抚摸着周主簿的手,周主簿,也将夫人的手给紧紧攥住。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多久,便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一名下人匆匆跑进花厅,脸上带一丝惊色,说话都不利索了:“老爷,夫人,门外……门外楚王府的高管家求见”
“楚王府?”周主簿闻言,手猛地一抖,杯中的茶水险些晃了出来,脸上的温馨也换成了惊愕。
藩王结交地方官员,乃是官场大忌,稍有不慎便会被扣上“图谋不轨”的帽子。
楚王府地位尊崇,平日里与衙门往来极少,除了每年公办的钱粮交接,几乎从无私下接触。
今日这楚王府的高管家,为何会突然登门?
他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却理不出半点头绪,只得强压下惊疑,连忙道:“快!快请!请去客厅。”
不多时,一位面容富态的中年男子在下人的引领下走进了客厅。
而周主簿,却是早早的在客厅等待。
高管家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走到了周主簿的面前。
“周大人,冒昧来访,打扰了。”高管家拱手一礼,语气颇为客气。
“岂敢岂敢,管家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周主簿连忙起身还礼,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不知管家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高管家微微一笑,目光在周主簿脸上扫过,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听闻周大人的公子,今日入住了陵会馆?”
周主簿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抓到了什么。
不会吧?那些小王爷们,也要去读书吗?
他们大齐的王爷们,不都是当猪养的吗?
生老病死,都由朝廷养着!何必费这心思?
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确有此事,犬子顽劣,不过是去沾些文气,希望能有所进益。”
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管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他身子微微前倾:“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正是有一事想请周大人帮忙。”
他顿了顿,观察着周主簿的神色,然后继续说道。
“王妃的胞弟,今年也要参加院试。”
“王妃爱弟心切,听闻方先生学问高深,便想着……能否请周大人帮忙周旋一二,让王妃的弟弟,入住那江陵会馆?”
周主簿一听,额角瞬间就渗出了冷汗。
楚王妃的那位弟弟,他岂会不知?
那可是武昌城里有名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花钱却是一把一的好手,和江陵商会的公子方言有的一拼。
更不说读书了!
他那童生名额,当初都是因为楚王的关系,才拿到的。
为此,楚王可是将关系打通到了京城。
如今到了院试,王妃竟还想让他弟弟再进一步?
这是不扶到进士,王妃是誓不罢休啊?
进士就这么香吗?国子监不一样也可以当官吗?
王妃为什么就这么执着呢!
见他面露难色,沉吟不语,管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也加重了些:“周大人,若是此事能成,王妃定会记得您今日恩情的。”
“王妃的恩情”这几个字,如同重锤般敲在周主簿心上。
他一个小小主簿,怎敢让亲王王妃欠下人情?
这福分太大,他只怕承受不起!
可若是拒绝……
一想到拒绝王妃,楚王府处处给他穿小鞋的处境。
周主簿就不寒而栗!
地方官最怕的就是搞不好地方关系,要是得罪了楚王府。
他这主簿,往后怕是要成为‘泥菩萨’了!直接卷铺盖走人算了!
周主簿连忙挤出一个笑容,连连点头。
“管家言重了,王妃有命,下官自当尽力。”
“只是……这会馆之事,下官也是托了多方关系,才勉强为犬子求得一席之地。如今再要加塞一人,恐怕要花点时间......”
管家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祁家那条线,不是走通了吗?”
周主簿的心不由一颤。
他没有想到,王府居然对其中关节如此清楚!
这是有备而来!
见此情景,他也不敢再推脱,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是是是,下官明白了。”
“下官这就让内人再去寻祁行舅母商议,定当尽力促成此事!”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贴着周主簿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就是这几句话,让周主簿不自觉的开始有些发颤。
“高管家,说的可是真的?”
高管家对他点头微微一笑,便向门外走去。
“如此,便有劳周大人了。”
送走王府管家,周主簿回到花厅,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颓然坐下,思考那劲爆的消息。
见夫人走了过来,他纠结了许久,并没有和她说管家带来的消息,只将王府的诉求告诉了她。
周夫人听完,头上的金步摇都吓得哐当响。
“王爷府上的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位的弟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还能如何?”周主簿苦笑一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王府开口,岂是你我能拒绝的?”
“夫人,少不得还要辛苦你一趟,再去找祁行的舅母说道说道。”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办成……”
周夫人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怠慢,连忙点头:“我这就去换身衣裳,去寻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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