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顶层的雅间“临江仙”内,此刻已是珍馐满案,香气四溢。
红绸亲自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侍女,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上桌来。
产自洞庭湖的肥美鳜鱼,取自山间的时令野菜,更有稀奇的野味山珍。
美酒自然是少不了的,乃是江陵有名的“玉冰烧”,酒液清澈,入口醇厚。
这菜肴丰富的程度,只看着郑昌眼皮直跳。
他们这一桌,再加上下面兵卒的那几桌,方言就光请客吃饭,恐怕就要花十几两银子!
花费巨大,所图定然是不小的!
然而坐在旁边的方言,却仿佛是无事人一般,热情地招呼着郑昌与许茂才。
他谈笑风生,妙语连珠,从江陵风物谈到南北见闻,却独独不提半句公务,更不涉及漕运衙门此次前来设卡之事。
仿佛这真只是一场接风洗尘的寻常宴饮。
郑昌起初还带着几分警惕,但几杯热酒下肚,在方言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和许茂才的殷勤劝酒下,神色也逐渐放松下来,与方言推杯换盏,场面一时显得颇为融洽。
与此同时,在楼下大堂的僻静角落,红绸也遵照方言的吩咐,为跟随郑昌而来的那十几名漕运兵卒另开了两桌。
酒肉管够,招待得极为周到。
这些底层兵卒平日里虽有些仗势欺人的习气,但何曾被如此高规格地款待过?
几碗烈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
“这位方公子……有点意思!比咱们衙门里那些只会使唤人的老爷强多了!”
“就是!原以为这趟是来得罪人的苦差事,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方公子这人,能处!”
“瞧瞧这酒,这肉……娘的,在漕运衙门干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上官请我们如此吃过!”
“要是以后在这望江镇当差都这样,那倒真是美差了……”
这些兵卒的议论声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正在指挥下人上菜的红绸耳中。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弯起一抹弧度。
她可太明白方言了,方言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主。
他这样大费周章的请漕运衙门吃饭,其中要是没有一点图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楼上雅间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郑昌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感受着怀中信封里的一百两银票,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浓。
这顿饭吃得不可谓不尽兴,方言的招待不可谓不周到。
可这都快散席了,方言除了闲聊,竟对正事只字未提?
这太反常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更没有白拿的银子。
方言费尽心思,又是宴请,又是厚礼,难道就只是为了让他宽限一天搬迁衙门?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终于按捺不住,趁着许茂才起身去净手的空隙,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地看向方言:
“方公子,拿出一百两银子来,就是为了请郑某吃一顿饭?”
方言闻言,“唰”地一声合上折扇,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郑大人何出此言?”
“方某何时送过郑大人一百两银子?郑大人可不要乱说!”
“晚辈只是久闻漕运衙门的诸位大人为国操劳,奔波辛苦,心中敬佩不已。所以只为了敬重大人罢了。”
他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表情诚恳,眼神清澈,仿佛那封信真的不是他送出去的一般。
郑昌盯着方言看了半晌,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说是真傻,他能在江陵创下这般基业?若说是装傻,这演技也未免太过炉火纯青!
“方公子,那给我信封的小厮,难道不是你们望江楼的人?”
“铁证如山!你这一百两银票在我的手上,就不怕我直接去上报御史,说你意图勾结官员吗?”
方言闻言,脸上先是轻蔑一笑,随即转换成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大人莫要说笑了!我们望江楼里何曾有人给你送过信封?你莫不是记错了吧?”
方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可是震的郑昌无话可说。
世间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当时在大街上,不止是他,就连他身边的随从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小厮就是从望江楼里出来的。
就是这样,方言居然还敢不认?
而在此时,方言却是缓缓伸过头来,低声对着郑昌说道。
“大人要是怀疑那人有鬼,何不请一旁的许县丞帮你查查?”
“他可是江陵县的县丞啊!要帮大人您找个人,那还不简单?”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郑昌就明白了方言的意思。
好家伙,这方言是在给他软硬兼施啊!
他敢保证,现在他要指明去找那个小厮,恐怕那个小厮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可是地方豪族对付中央派来官员惯用的手段。
人证?对不起找不到!
物证?没人指证,反而会被反咬一口说你是污蔑!
这种需要他人侦查破案的事情,一般都是需要当地县衙派出班头来负责。
而方言和江陵县关系好,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届时县衙和方言沆瀣一气,案件还没开始,恐怕就要面临成为悬案的地步。
方言这一手看起来像是自投罗网,然而其早就布置好了后手。
有恃无恐。莫过于此。
他摸了摸怀中的那封信件,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这一百两银子!怕是成了无主之物!
郑昌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浑不受力。
这顿饭吃得舒坦,无主的银子更是躺在怀中,可这心里,却更加猜不透方言的心思。
方言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郑昌干笑两声,重新坐直了身体,心中暗道。
“这无主的一百两银子,落在他的手中,他不拿白不拿!反正要是那小厮出来指证他受贿,他反手将那一百两银票拿出去来反告方言!到时人证物证俱在,他怎么也不会亏!”
反正银子到手,差事照办。给首辅那边,他也有个交代!
方言看着郑昌眼中的戒备,嘴角那抹笑意,变得愈发深邃难明。
郑昌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
他的底线,方言心中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一百两银子打水漂,就试出了郑昌的底线。
这一百两银子值吗?值!
喜欢这爹科举太废,只好我先成阁老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这爹科举太废,只好我先成阁老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