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那嗓子,跟破锣似的,“咣当”一声砸破了小院刚刚凝聚起来的氛围。
“中了没有?!中了没有啊二弟?!”
王氏双手扒着那堵矮墙,半个身子都快探过来了。
脸上那表情,除了好奇外,更多的就是幸灾乐祸。
那嗓门儿,穿透力极强,方言敢打赌,隔壁赵家村养的那条老黄狗这会儿都听得到!
“完了!”方言脑子里嗡的一声,头皮发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父亲落榜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整个方家村。
然后被王氏添油加醋的将他们父子两人贬的一文不值。
看着方先正和方言那沉默寡言没有回话的模样。
王氏也就明白,方先正此次科举定然是不中的。
要中了科举,按照方言那小子的性格,恐怕早就闹到村里沸沸扬扬了。
哪里还要这样躲着回家。
“二弟你该不会落榜了吧?不会吧?方言当初为了支持你,可是连做饭的锅都卖了,这科举不中,你们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哦!”
没有文化素养的妇女口不择言是常态,再刺心的话她们都说的出来。
她丝毫没有考虑到方言父子的感受,不知道这句话对方先正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方先正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手里的《孟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嘴唇哆嗦着,想回怼又说不出口。没办法,这些都是事实,他不能否认。
就在王氏准备再接再厉,再多奚落两句时。
“嚎什么嚎!闭嘴!”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从王氏背后响起。
只见方言的大伯方先公,一个箭步从自家院门冲了出来,脸色铁青。
他显然也是被王氏那破锣嗓子惊动的。
他看着方先正那苍白的脸,以及方言那怒气冲冲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经过。
得勒!这碎嘴婆娘估计又开始口无遮拦了。
方先正父子那模样。科举肯定是没中的。
就这样,这婆娘还要火上浇油,当真是让人恼火。
“家丑不可外扬!你是想让全村都知道二弟没考上是吧?显摆你能耐?”方先公狠狠瞪了王氏一眼,那眼神带着刀子。
王氏被自家男人这么一吼,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她撇撇嘴,悻悻地把扒墙头的手收了回去,嘴里还不甘心地回了一句:“我还不是为了咱们方家好,咱们方家就没文曲星那命。还不如让二弟跟着我们下地种田呢。”
方先公虽然认为她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方先公懒得再理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跨了进去。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子,扫过那三条腿的破桌,扫过墙角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枣树,最后落在正握着破扫帚一脸尴尬的方言身上。
方先公愣住了。
这小子……在扫地?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被方先正落榜消息刺激得失心疯了?
他印象里的方言,那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仗着有点小聪明,整天就想着怎么怂恿自家铁蛋跟着他干些不靠谱的事。
家务活?那是啥?这是他会干的事情吗??
今儿个这是中邪了?
方先公看着方言,再看看旁边方先正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头那股火气莫名地就消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这么冷的雪天,能安全回来就好。
“二弟,回来了?”
方先公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点疲惫,走到方先正身边,拍了拍他冰凉的肩膀,“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科举这事啊。我看还是......”
方先正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羞愧地低下头。
方先公摆摆手,目光再次扫过这破败得能跑老鼠的院子,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猛地回头,冲着身后还探头探脑的王氏吼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得空照看一下二弟家!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
后方立刻传来了王氏理直气壮的声音。
“我咋没照看?!是他家那好儿子方言!为了供他爹去赶考,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能卖的都卖了!就差没把这破屋顶拆了换钱!你让我照看啥?照看西北风吗?”
方先公被她这一通抢白噎得直翻白眼,指着院门外,手指抖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话。
没办法,这婆娘讲的还是实情。
因为这个事情,他们五房在方家村可是被笑话了许久。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累无比。
科举成魔不自量力的二房兄弟,口无遮拦又持家有道的婆娘。
他这日子过得真是难啊。
他不再理会王氏,转回头,对着方先正父子二人说道。
“收拾收拾,跟我去爹那儿。回来了,总得给爹磕个头,报个平安。”
他顿了顿,指了指方先正家背后的院落,又补充道,“爹……估摸着也听见动静了。”
方先正身体明显一僵,脸上也是苦瓜色。
罢了,罢了,丑媳始终是要见公婆的。
这落榜的事情,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爹始终会知道这个消息。
早死晚死,不如现在就死。
自从他落榜之后,坏事情一件接一件。他已经习惯了。他不会在介意坏事情再多一件。
而在一旁的方言听到这消息。心中却是一乐!
自从上次砸锅卖铁后,那些以前和他关系不错的玩伴都被父母告知不准接近自己。
防方言之情胜于防川。
现在去大伯方先公他们家。不仅可以和铁蛋见面,还能混上一餐温饱,何乐而不为呢?
方先正那苦瓜脸和方言那兴奋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方先公的带领下,父子二人来到了方先公家。
推开大伯家的院门,感觉像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同样是土坯房,但院墙齐整,屋顶的茅草也铺得厚实。院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柴火码得整整齐齐,一只老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角落刨食。
刚进院门,就看见几个半大不小的身影正在院子一角忙活。是方言的堂弟堂妹们。
最大的堂哥方勇正吭哧吭哧地劈柴,汗珠子顺着脑门往下淌。
两个小点的堂妹,一个在费劲地抱着柴禾往灶房挪,另一个则蹲在灶膛前,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正小心翼翼地往里添柴火,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生怕火灭了挨骂。
至于最后一个和方言差不多年龄的铁蛋。在看到方言刚刚进来的时候,就丢下了手上的工作,连忙跑了上来。
“言哥!言哥!什么时候带我去玩啊!我都好久没有见你了!”
他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院落。
两个堂妹包括方勇都对方言投来了有趣的目光。
有人兴奋,有人疑虑。
没办法,谁叫方言是穿越者呢?几个小屁孩而已,他方言不说其他。在玩这方面,还不是分分钟拿捏?
他方言曾今可也算是这方家村出了名的孩子王。
铁蛋刚刚上前就被他的母亲王氏喝了回去:“玩玩玩!就知道玩!你手上的事情没有干完,今天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自从上次言哥把家里的东西全部卖掉之后,她娘就再也不准自己和他一起玩了。
铁蛋只能低头痛苦的回去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对于这个小插曲,众人皆是没有在意。
方先公没停步,径直带着父子俩走向堂屋。
一进门,一股劣质烟草味的味道扑面而来。
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旁,方言的爷爷方承薪,已经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他的面容因为常年劳作显得有些憔悴,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生出了一头白发,左手上的烟斗在桌面上轻轻敲响。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灶房那边隐约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压抑的气氛像一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氏不知何时也溜了进来,站在方先公身后不远,努力绷着脸,但那双嘴角却是忍不住的往上翘。
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哼,让你们父子俩不着调!砸锅卖铁去考秀才?有那命吗就去!活该吃老爷子的挂落!最好狠狠骂一顿,骂得老二再也不敢动那歪心思才好!
方承薪老爷子的目光扫过方先正和方言,停留了好几息。
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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