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渐歇,连日晴日,五原郡冻土稍软。空气里,边塞特有的干冷与肃杀却依旧弥漫。郡守府议事堂内,炭火烧得比往日更旺,可几位核心官员间的凝重气氛,却怎么都驱不散。
太守张羌揉着眉心,面前摊着仓曹呈报的最新钱粮簿册。那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比胡骑刀锋更让人心惊。“粮秣只够郡兵和府衙用俩月,这还没算可能发生的战事损耗。去年雪灾歉收,今年春耕又因鲜卑扰边耽搁,秋收恐怕……”他长叹一声,看向郡丞王昶和功曹李休,“二位,有啥良策能解这燃眉之急?”
王昶拢着衣袖,面色沉静,似早有打算:“府君,当下之计,唯有再给州牧行文,详陈我郡困境,恳请增拨粮饷。同时,或许可酌情增加本郡田赋、口算之征,虽对百姓有损,但事急从权,也是没办法。”这话四平八稳,却是把压力转嫁给上级、盘剥百姓的老路。
李休捻着胡须,犹豫道:“加赋恐怕会激起民怨。能不能让城中富户、商贾捐输一些……”
“杯水车薪,且不是长久之计。”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李休。众人看去,新晋骑都尉吕布站起身,走到堂中悬挂的简陋郡境图前。
吕布手指点向地图上郡城以南、河道沿岸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府君,各位大人。一味靠外援或榨取民力,终究不是正道。并州地广人稀,尤其是战后,流民失所,荒地遍野。为啥不效仿武帝、光武旧事,行军屯之策?”
张羌目光微亮,带着期待:“奉先有啥高见?”白道谷之胜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吕布手指在地图上轻敲:“一味仰赖外援或盘剥百姓,不是长久办法。并州荒地众多,流民无数,若能组织屯田,自给自足,既能解决粮草问题,又能安置流民。”
“军屯?”王昶眉头立刻皱起,“这策略前朝虽用过,但在边郡施行,往往白费人力,收效甚微。士卒不熟悉农事,且戍守征战是本职,哪能分心耕作?要是误了操练巡边,胡虏趁虚而入,哪个更重要?”
“郡丞这话,是墨守成规。”吕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所说的军屯,不是简单让士卒当农民。其一,屯田主力,可选精壮者专门戍卫,用俘获的鲜卑劳力、郡中收拢的流民,以及军中部分老弱来垦殖。这样,既不耽误武备,又能有耕作者。”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众人,接着说:“其二,选址很关键。这片区域靠近水源,土地虽不算肥沃,但也能耕种。白道谷所获牛羊,可拨一部分当耕畜、肉食和粪肥来源。其三,耕作方法也能改进。我曾在古籍中见过代田法的记载,可让人试试。”
“代田法?”李休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可是武帝时搜粟都尉赵过所倡导的?”
“正是。”吕布点头,心里暗自庆幸原身似乎读过些杂书,自己来自后世的模糊记忆也能派上用场,“这方法大致是:一亩三甽,岁代处。甽垄逐年轮换休耕,能保地力,抗旱抗风,据说能增加一两成产量。”他没法描述得太详细,只能勾勒个大致轮廓和效果。
张羌听得心动,身体前倾:“俘获、流民垦殖……代田古法……要是真能成,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奉先,你详细说说!”
王昶见状,脸色愈发阴沉,立刻反驳:“府君,万万不可轻率!军屯之议,牵涉太广!动用俘获,得防他们聚众作乱;收拢流民,他们的籍贯、品行难以查清,容易生出奸宄;划拨官地、牲畜,都得州郡核准,哪能擅自做主?这是其一。”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上了一丝道德指责:“其二,与民争利!那些荒地,虽看似无主,但说不定有豪族大户暗中圈占,或者早有贫民靠采摘渔猎为生。官府突然划走,岂不是断了人家生路?这举动肯定会招来怨恨,有损府君清誉!其三,所谓代田古法,虚无缥缈,能不能适应我五原的水土,还不好说。要是耗费大量钱粮人力,最后失败,岂不是雪上加霜?望府君三思!”
这一连串的“规制”“民利”“风险”,像几盆冷水,把张羌刚燃起的热情又浇灭了,他脸上露出迟疑之色。王昶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尤其是在这官场上,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出错就是功。
吕布心中冷笑,知道王昶阻挠,绝非全然出于公心。军屯若成,粮草自足,他这掌握兵权的骑都尉地位将更稳固,会打破郡内原有的权力平衡,这是王昶等文官系统不愿看到的。而且屯田涉及的土地、物资、人力管理,都是油水丰厚的地方,他们哪肯轻易让出?
他正想再次据理力争,目光不经意扫过堂外廊下。一群刚被郡府收容、等待安置的流民蜷缩在寒风中,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其中一人却不太一样。
那是个青年,二十上下,身材不算高大,却异常精悍结实,像一头绷紧的猎豹。他也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脸上带着污垢,但背脊挺得笔直,不像旁人那样佝偻。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低垂着,偶尔飞快地抬起扫视四周,目光机敏警惕,没有丝毫麻木,透着一种野性的力量。他独自靠在廊柱阴影下,与周围死气沉沉的流民格格不入。
吕布心中一动,想起细纲中提到的“流民中有一沉默寡言的青年,名魏续”。这人的气质,绝非普通流民。
这时,那青年似乎察觉到吕布的注视,猛地抬头,目光与吕布在空中相遇。那是一双充满戒备和审视的眼睛,但没有恶意。只是一瞬,他便迅速低头,重新隐藏在阴影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吕布收回目光,心中有了计较。他转向仍在犹豫的张羌,不再与王昶纠缠细节,而是说:“府君,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坐等饿死,或者冒险一搏,道理很明显。我愿立军令状!请府君划拨城南荒地、俘获牛羊百头、流民百人,给我便宜行事的权力。三个月内,要是不能初见成效,我自当上书请罪,并辞去骑都尉之职!”
他以官职前程为赌注,将了王昶一军,也把压力全抛给了张羌。
张羌看着吕布坚定的目光,又想起仓廪中那点可怜的存粮,最终咬了咬牙:“也罢!就依奉先所请!不过这事关系重大,务必谨慎,所需钱粮人力,都得报备郡丞府核准支用。”他终究还是留了个尾巴,把部分审核权留给了王昶,以求平衡。
王昶脸色铁青,却也无法再明着反对,只得冷哼一声,拂袖不语。
议事结束。吕布走出郡守府,深吸一口空气,冷意直钻鼻腔。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王昶绝不会轻易让他顺利推行屯田。而那个混在流民中的青年魏续,或许会是个意外的收获。
他吩咐亲兵:“去查查今日府外那群流民中,靠在廊柱下的精壮青年,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
次日清晨,吕布正在校场检视士卒操练,亲兵匆匆来报。
“都尉,查清了。那青年叫魏续,并州本地人,原是农户,因鲜卑侵扰,家园被毁,才沦为流民。”
吕布点点头,目光依旧盯着校场上挥汗如雨的士卒,心中却思索着魏续的事。一个有胆气、有警惕性的青年,或许能在屯田之事上发挥大作用。
午后,吕布带着几名亲兵,来到流民安置点。这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和绝望的气息,流民们或躺或坐,眼神空洞。吕布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廊柱下的魏续。
魏续也看到了吕布,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与吕布对视。
吕布走上前,直截了当地说:“魏续,我听闻你有些胆气,如今我有个差事,想让你去做。”
魏续眉头一皱,没有立刻回答。
吕布接着说:“我打算在城南推行屯田,需要一些得力的人手。你要是愿意,可带一批流民去开垦荒地,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魏续沉默片刻,问道:“都尉,这屯田之事,真能成?”
吕布目光坚定:“我立过军令状,三个月内必见成效。你若信我,便跟我干。”
魏续看着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我跟你干!”
吕布心中一喜,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转头看去,只见一群流民正围着一个发放粥食的衙役吵闹。
“这粥太稀了,根本吃不饱!”
“给我们点实在的,不然我们都得饿死!”
衙役满脸无奈:“上面就拨了这么多粮食,我也没办法啊!”
吕布眉头一皱,大步走过去。流民们看到吕布,声音小了一些,但依旧满脸怨愤。
吕布扫视一圈,大声说:“都安静!我吕布既然要推行屯田,就不会让大家饿着。从今天起,凡是愿意参加屯田的,每日多给一碗稠粥,等开垦出土地,收获粮食,更不会亏待大家!”
流民们听了,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问:“真的?”
吕布点头:“我吕布说话算话!”
这时,王昶带着几名衙役走了过来。他脸色阴沉,看着吕布说:“奉先,你这擅自增加粥食,可曾报备郡丞府?”
吕布毫不畏惧:“事急从权,等屯田有了收成,自然会补上手续。”
王昶冷哼一声:“你这是目无规矩!若人人都像你这样,这郡里还不乱了套?”
吕布目光一冷:“郡丞,如今五原郡粮草短缺,流民众多,若不采取些非常之法,等胡虏打来,或者流民暴动,这规矩还能守得住?”
王昶被怼得说不出话,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张羌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他看了看吕布和王昶,又看了看周围的流民,叹了口气说:“都别吵了!如今当以稳定为重。奉先推行屯田,也是为了五原郡着想。王昶,你就通融通融,先让奉先把屯田之事搞起来。”
王昶见张羌都发话了,虽心中不满,但也只能作罢。他狠狠瞪了吕布一眼,带着衙役离开了。
吕布看着王昶离去的背影,心中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与王昶的争斗还会更多。但他没有退缩,转身对魏续和流民们说:“大家跟我来,咱们去城南荒地看看!”
众人跟着吕布,朝着城南走去。一路上,吕布不断给流民们打气,描绘着屯田成功后的美好景象。流民们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希望。
到了城南荒地,吕布站在高处,看着这片略显荒芜却充满潜力的土地,大声说:“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希望之地!大家齐心协力,把这片荒地变成粮仓!”
流民们听了,纷纷拿起工具,开始开垦荒地。魏续更是干劲十足,带领着一批流民,奋力劳作。
吕布看着忙碌的众人,心中充满信心。他知道,这一场与时间、与困难、与权力的较量,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而他,将带领着这些人,为了生存,为了希望,拼尽全力。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荒地上,映照出众人忙碌的身影。吕布站在一旁,目光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丰收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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